第6頁
此後宇文寂很長一點時間沒再來遙竺院。
她以為他是對她死心了。
卻不想,他是氣病了,硬生生熬了好幾個月,勒令下人不准將消息傳到遙竺院,待身子好利索才過來瞧她一眼。
第3章
大將軍是頂天立地的錚錚鐵漢,縱橫沙場,戰無不勝,那張英俊的臉一沉便是暗含洶湧波濤,狹長的眸子折射出幽幽冷光,輕輕掃一眼就叫人不寒而慄。
可就是這個男人待她百般呵護、容忍克制到了極點,生病還要瞞著她。
只是那時的她若知道他病了,恐怕會笑得更歡快吧,指不定還要上門奚落幾句,最好是盼著他死了,自己也好早日離開這個鬼地方。
她沒心沒肺的模樣著實是又可惡又可恨。
靜坐這許久,案桌上那壺茶水早被良宵全灌進了肚子。
沁涼的茶水泛著淡淡的清香,自喉嚨滑下心間,撫平了她的激憤情緒,至少她現在冷靜了下來。
這時小滿端茶進來,欲言又止:「夫人,您今日……」
良宵卻問:「老黑老沙可打你了?」
小滿老實答:「奴婢在中間,沒挨板子,不過苦了小圓,她站在黑大人身邊,堅實挨了一板子。」
「打得好!」良宵冷笑一聲,嚇得小滿踉蹌了身子。
她們自小跟在良宵身邊,十幾年的主僕情意,可謂夫人身邊最親近的人。
所以小滿才被嚇到,夫人今日舉止怪異,主動抱了大將軍不說,竟連身邊人都開始瞧不慣了,她憂心自己這條小命,又止不住憂心夫人。
良宵自知嚇到了她,緩和了神色拍拍她的手,道:「你們自小跟著我,也知我是個什麼脾性,日後我再慢慢同你解釋,切莫多想。」
「是,奴婢自是不會猜忌夫人的。」小滿應下,夫人短短一年來性情大變,喜怒無常,可對待她們是極好的,續滿茶水後,小滿便輕聲出了屋子。
良宵知道小滿是老實本分的,心思淺,又心軟,有些話輕易對她說了,只怕她不信。
譬如小圓是她母親花重金安插過來的利刃,最會蠱惑人心,最後直直要了她半條命。
今日這齣便是小圓想出的招數。
先叫她暗地給給宇文寂安排幾個厲害的通房丫鬟,而後神不知鬼不覺的躲開,等過幾天再回來,便有正經由頭指責宇文寂為夫不忠不貞。
誰料宇文寂瞧都不瞧一眼,直接帶人去別院將她敲暈了扛回來。
手段直接粗暴,確實是大將軍才能幹出來的事。
今生她決不會再重蹈覆轍,害了自己害了將軍。
這麼想著,良宵去桌案前找來紙筆,將前世種種一一記下,細至何年何月,何人何事,但凡她知曉的,通通記下,末了,竟是寫滿了十幾頁紙。
半日隨著過往雲煙一晃而過,良宵起身活動筋骨時已是酉時。
日落黃昏,雲染餘暉,恢宏氣派的將軍府籠罩在暖融融的金光下,愈發顯得尊貴大氣。
遙竺院穿堂垂花門外,幾個丫鬟鬼鬼祟祟的搬著一箱子物件往偏院走去,她不由得叫住她們。
疾步過來回話的是平日裡替她打理珠寶首飾的冬天,「夫人,您,您有何吩咐?」
良宵指著外邊那箱子問:「那是何物?」
冬天把頭埋得低低的,久久不語。
那是大將軍吩咐黑大人送來的珠寶,一整箱子的珠寶啊,價值連城,精美絕倫,是個女的瞧了都會心動。
可她們夫人瞧見了非但不會心動,甚至要大發脾氣,將東西丟出去再臭罵她們一頓。
遙竺院的東西向來是拿夫人的嫁妝置辦的,沾不得一點將軍府的東西。
但是大將軍差人送來的東西,她們怎敢不收,只得陽奉陰違,將東西好好放在偏院的空屋子裡,兩頭不得罪,才能免受皮肉之苦。
見冬天久久不答,良宵慢步走過去,邊問:「怎麼不說話?」
「這……」冬天硬著頭皮攔住她,「就是些廢置的物件,怕您捨不得便收拾起來放好,沒別的東西!」
良宵挑挑眉,心底有了思量,「是將軍托人送來的?」
冬天見已經瞞不住,只得惴惴不安的點頭。
實則不用冬天說,良宵也大約猜到那箱子是怎麼來的,宇文寂罰她禁足後心有不忍,想要求和才送來討她歡心,只不過前世是一天後才送來的。
今生或是她表現太過乖順,這東西夜裡就送來了。
猶記得前世送來那日,她氣得將東西一併砸了扔到書房外的庭院,甚至撕碎了好幾本軍務冊子,此舉更是惹怒宇文寂,一怒之下竟將她關在書房。
當夜兩人言語間多有爭吵,都在氣頭上,誰也不肯讓步。偏她衝動,想也沒想就單方面的同將軍動起手來,相互推搡間,她怕癢這個弱處被將軍大人死死拿捏住。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野貓被撓得不像樣,最後沒力氣的軟了身子,卻歪打誤撞的勾起大將軍的谷欠念。
嬌弱如她自是被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
此後,這場和離之戰不再是良宵占主動地位,那夜就是一切可恥的開始。
思及此,良宵渾身一顫,下意識捂住隱隱發疼的胸口,又摸摸陣陣發麻的鼻子,趕緊甩開這些思緒。
今生她已決心改過,斷然不敢再任性嬌慣的晾著大將軍,他給了這個台階,她便順著下,決不能重蹈前世覆轍,賠了自己又落不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