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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羞愧難當的。
她還想解釋一二,然觸及男人深邃的眼神竟下意識的閉緊了嘴,做錯事的時候,哪裡還有脾氣。
此刻她就像耗子,宇文寂便是那隻將耗子撲於腳下的貓。誰上誰下,誰有話語權便一目了然。
當真是不成器不像樣。
那串佛珠比她好,比她乖順。
到頭來她自恃清高,連死物都比不過。
倆倆靜默時,宇文寂擦拭的動作忽的停了下來。
良宵以為是洗乾淨了,便想抽回手,不料被反握住。
宇文寂握住那雙手,掌心的紅痕,指腹的水泡,斷裂的指甲,無不叫他心裡鈍痛。
那雙手,本該執筆作畫,彈琴拉曲。其實當日,若她冷漠絕情,誓死不跟自己來這疾苦之地,也斷不至於被人拿捏受委屈。
叫她受委屈的,從來都是那身倔脾氣。
宇文寂嗓音低低,透著無邊晦澀難言的心疼:「這段時日委屈你了,至多還有一月,遙遙再等等。」
「不,沒有沒有。」良宵忙搖頭,她心虛得厲害,尤其是發生了這樣的事,他不僅不責怪,還這般溫和的喚自己遙遙。
今日這一出,她不自覺的就乖順起來。
「是我給你添麻煩了,旁的不會做,這些粗活也做不好,本來害你落得如此境地已經很歉疚,現今還出么蛾子,下回我會改正的,一定會的。」
宇文寂神色倏的變得晦暗不明,小心放開那雙手,起身去換了熱水。
折騰好一陣,灶房清理好,晚膳也如期而至。
最後躺上床榻時,良宵才猛拍腦袋,反應過來,今日失火不就是因為她跑去偷聽人家的牆角嗎?
她一時慌忙竟忘了問。
燭火已經熄滅了。
她動作輕輕的平躺過來,在心裡掂量許久才開口:「今日,我聽到王嫂說有蠻夷偷襲,你…你,」
「沒有。」她猶豫半響問不出來的話,身側人早已瞭然於心。
良宵忽覺臉上一熱,忙翻身過去面對著牆壁那側。
也是,她瞎操心個什麼呢?
宇文寂二十有三便執掌虎符,坐到宇文軍的統領之位,征戰沙場數餘年,身上自有高強武藝與超脫俗人的謀略見識。
真正該她想的,是明日的家長里短,可千萬不要再闖禍了。
第83章 前世七
過往是孤枕難眠,如今是雙枕也難眠。
小沒良心的知道體貼人了。
多闖禍倒是不打緊,四年來,這個女人沒少留下一堆爛攤子給他收拾。不論是報復還是有意難為人,總歸是牽動她心神。
是以,光是這麼點甜頭,宇文寂就能放到心底細細品味一整夜,有淺淺的歡喜漫上心頭,這麼想著,兩人間那溝壑好似也小了些。
等到他清晨出院子才恍然明白,原是天漸涼了。
他一個大男人身體強健,倒是不覺著怎的,可良宵那身子骨單薄,怕是受不住邊關的寒冷氣候,夜裡只一床老舊的被子如何能保暖,該添置冬衣禦寒之物了。
宇文寂行至十里巷拐角處時,劉大娘正好趕來,他將人叫住,擰眉細想往時良宵用的那些子物件,才道:「去買筐炭,再叫繡娘來縫製幾身冬衣,厚實棉鞋,湯婆子也添幾個,另再……」
劉大娘笑著接話:「軍爺可是想要幾床棉被?」這一聽便是給夫人添置的呢。
然宇文寂頓了頓,卻道「不用。」
「哪能不用?冬夜裡寒著吶!」
劉大娘生怕這位爺不知曉,忙扣著手指頭想要細細羅列幾家有名氣棉絮莊子來,只瞧見男人忽的深邃凜冽的眼神,竟是一個愣神,閉緊了嘴。
宇文寂才將將收回那樣叫人畏懼到不敢說話的神色,淡聲道:「按這些去置辦。」
「哎,好。」劉大娘忙點頭應下,一路上納悶不已。
這戶人家該是才搬來不久,言行低調,卻是有錢有勢的,既一下子添了這許多的東西,又偏偏不添冬被,這是何意?
斷斷不是沒有那份銀兩。
雖是不解,劉大娘也不敢跟良宵多提半句,照例洗衣做飯,好生伺候著人。
邊關地處北面,四周既無高大山嶺阻擋強風,寒意來臨最先侵襲到。
這日起身後,良宵已有些咳嗽了,身子疲乏十分,也沒什麼神氣去折騰了。
劉大娘做好飯菜給她端來,瞧見那蒼白無力的夫人,一時有些發慌,「您這是怎的了?」
良宵秧秧的趴在桌子上,擺手道:「就是有點兒困。」
「您可要注意著身子咧,還有哪處不舒泛的可要跟老婆子說,」劉大娘可不敢馬虎,那位軍爺給了好些銀子,就是叫她照顧好這位主子。
趁著良宵用早膳這功夫,劉大娘忙跑去巷子口的醫館請來郎中給把脈看診。
原是感了風寒,幸而是輕的,郎中給開了兩副藥,說是熬了服下不出兩日便好,只是夜裡需得尤其注意別著了涼。
良宵心虛得厲害。
昨兒個才闖禍,今兒就病了。
待到夜裡他回來了瞧見,少不得要操勞。恨只恨這身子骨不爭氣。
真真是比不得那串佛珠啊。
劉大娘見狀忙寬慰她:「唉喲夫人您快笑笑,可別苦著臉兒!」
良宵扯了扯嘴角,勉強露出個苦笑,有劉大娘陪著她倒還好,有人氣。不若她一人真受不住這樣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