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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下一瞬,才踏進門口的人又倏的轉身,往門外跑來。
他眸光驟然一冷,幾乎是霎時間邁開大步去攔住良宵的去路。
兩人相撞於門口的石階,良宵頓住,素白的小臉上淚跡斑駁,她站在台階上,比高大的男人高出半個頭。
宇文寂的臉色陰沉得厲害,攥得極緊的手背青筋凸起,這廂是當真動怒了,「去哪?」
跑得這麼急,還想跑去哪裡?
良宵喉嚨一哽,只搖頭,撲到他懷裡失聲痛哭。
王媽媽和小滿她們都愣住了,誰也不敢上前去打攪。
而怒氣將近沖頂的宇文寂不由面色一僵,什麼危機什麼揣度都不見蹤影了,光是聽到心嬌嬌哭便失了分寸,「遙遙……怎麼了,哭什麼?」
良宵說不出心裡是個什麼滋味,緊緊摟住宇文寂的脖子,眼淚流不完的哭,滾燙熱淚很快濡濕那片衣襟。
就連忽的跑過來,也只是想擁抱他。
最後,還是宇文寂打橫抱起哭成淚人的小可憐回了遙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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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宵沐浴過後,小滿差人傳膳食來,邊跟她說起這三四個月的境況。
「您與將軍走後,奴婢就去了二公子那處,得一口飯吃,二公子托關係才叫奴婢混入東宮當粗使,真叫奴婢找出大姑娘的把柄,她竟敢謀害皇子!從前她陷害您暫且不提,這可是足矣叫大姑娘身敗名裂的大罪!」
「殿下得知後果然大怒,念在國公府的情面才免去死罪,現今已被罰去城郊廟觀思過去了。」
良宵不免一驚,放下湯匙問:「那,母……胡氏呢?父親怎麼樣?」今日回來並未見到他們。
「大夫人被氣瘋了,左右尋不到法子,又被大爺管制著,現今已好久不曾出門,您放心吧,」小滿給她盛了雞湯去,「有大爺在,大夫人耐不了您的何,遑論大將軍官復原職,誰也別想再拉您入歧途。」
良宵怔然,好半響才消化了這些意料不到的事,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回來面對的,竟是一個太平盛世。
想著,方才哭得通紅的眼睛又開始湧上一股澀意。
小滿瞧了忙寬慰她:「夫人快別傷心了,如今您與將軍也好好的,咱們日後便安穩度日,您還年輕,眼下困境馬上就過去了。」
再一想今日主子與大將軍的親昵,小滿又寬心了些,忍不住好奇,便試探著問:「您這幾月與大將軍都是怎麼挺過來的,日後,您不會再想離開了吧?」
怕是也只有自幼跟隨良宵的小滿敢問這話。
府里的老人王媽媽都是不敢輕易提起半句的。
良宵默了默,心不在焉的攪動碗裡的熱湯,驀的問:「我是不是又壞,又賤,從前那樣待他,現今——」
她輕嘆了一聲,沒再言語,她心裡矛盾極了,便是自己也拿不定主意。
小滿聽這話便明白得七八分,主子心高氣傲,對自己也十分苛求完美。
往日上學堂,十幾頁的經卷只抄錯一個字便要全部重寫。
何況如今這樁破碎的姻緣。
此番若是轉不過彎,邁不過心裡那道坎,大將軍怕是要發瘋。
可小滿始終向著自己的主子,「夫人,不論您是如何想法,奴婢都隨著您。」
良宵心底動容,嘴上卻是輕咦了一聲,「傻丫頭,你該找個好人家嫁了,隨著我做什麼?」
「夫人!」小滿急紅了臉,不過提起嫁人這茬便想到小圓,忙道:「您不知曉,當初小圓偷拿了您的首飾逃跑後,輾轉嫁給了城東街的屠夫朱二狗,誰料好日子沒過兩日,那屠夫好端端的暴斃,留下八十老爹老母,上有十二三的弟弟妹妹,叫她當初背叛您,如今也是沒有好日子過的!」
有道是天道好輪迴,做錯事情,都要遭報應。她也逃不過的。
「還氣什麼呢,」良宵看開了,「隨她去吧。」
邊關雖苦,但教會她的東西不少。
主僕說話間,夜幕已降臨。
另一邊,宇文寂在書房與心腹部下商談好宇文軍內事宜,再瞧冷冷清清的書房,眼裡閃過的卻是夢裡。
——「他」搬去了遙竺院,後又搬回了新婚用的合歡居。
實則住哪裡都好,只要與她一起住。
時候不早了。
他拿出已經纂刻完好的兩瓣佛珠,出了書房,直往東邊的遙竺院去。
剛回來那會子,遙遙哭得正凶,堪堪停下時只悶在他懷裡說:「等你忙完,我有話和你說。」
正巧,他也有話要說,
也巧,他今夜要宿在遙竺院。
第98章 前世二十二
江都城的冬夜比邊關要好太多。
十二月份,天兒寒,只凍皮,不凍骨,將軍府的一應過冬物件最是齊全上乘,遙竺院暖得跟個火爐似的。
良宵喝了藥湯,早早躺上床榻。
錦被是光滑的,軟和的,寢屋寬敞又精緻,外屋有幾個新來的丫頭在忙活,小滿一直守在床邊陪她,凡事只要言語一聲,便有人把東西遞來。
她竟有些想念邊關那時,因為一件心衣同宇文寂鬧好大的彆扭,又因為不慎燒了灶屋弄得一身黑。
可宇文寂怎麼還不來啊?
是不是忙忘記了。
又等了片刻,她忍不住吩咐:「小滿,你去看看他來了沒有?」
小滿應聲,正準備出去便聽到外邊一道恭恭敬敬的問候:「將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