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宇文寂極快的掃一眼那些東西,臉色登時變得陰沉沉的,額上青筋暴起,他低吼一句:「滾出去。」
鄧婆子頓時噤聲,領著眾人低頭疾步退出書房。
屋子裡,大將軍氣夠嗆。
就知道這個女人不會消停,不曾想,竟使這麼個法子。
昨日才那樣攪亂人心,今日就又冷不丁的回到那副可恨又可氣的模樣,在他要信了這樣的美好時再一舉打破。
誠然,這種不哭不鬧的法子更氣人,當真是氣到心坎里去了
從前她便冷嘲熱諷的說他一屆武夫,粗陋鄙俗,不配做她夫君。
這話良宵只說過一回,興許她自己都不記得了,卻像是扎了根般藏在宇文寂心底,所謂惡語傷人六月寒便是這個理,每回他想要靠近她一些的時候,這話就竄出來警醒他。今日這番,他一下子便又想到了。
大將軍二十有五,從未近過女人身,頭一回娶妻,頭一回這麼惦記一個女人,他心底是歡喜的,卻遇上這麼糟心的事,被傷透了心,敏感得很。
饒是如此,他看著那幾盆子水和茶壺卻是氣笑了,枉她這麼用心的說違心話。
末了,盛怒的將軍大人還是將毛巾丟進那飄著清香的水盆子裡,擰乾擦拭面部,清香中暗含女人身上的花香,叫他怒氣消減了大半。
這女人就會換著花樣來磨他。
偏他半分抗拒不了。
然而一片赤誠之心的良宵還全然不知大將軍如此複雜的心緒。
昨夜受挫,她深知要讓將軍放下芥蒂絕非一兩句承諾保證就能行的,於是決定從飲食起居著手,讓將軍在細微處感受到她的悔過的真心。
那幾個丫鬟回去後,見夫人還沒起床,鬆了口氣,幾個人聚成一堆,七嘴八舌的合計待會要怎麼交代。
到底是被罰怕了,不敢得罪遙竺院那位氣性大的,更不敢惹這府里的頂級權威,只能仔細著,在二者之間周旋。
於是便有了這幕——
良宵醒後立即叫她們來問東西送去沒有,鄧婆子連連答是,又問將軍作何態,鄧婆子臉不紅心不跳的答沒表態。
良宵不疑有他,將軍一向以冷臉示人,既然收下了,當著下人的面不表態再正常不過。
姑且先慢慢靠近,假以時日,她們定能做一對尋常夫妻,雖不祈求恩愛有加,但要相敬如賓還是不難的。
小滿進來伺候她梳洗更衣,小圓差人傳來早膳,主僕三個其樂融融的,偶爾說笑幾句。
良宵知曉內里早變了,她只裝作不知,等著尋個時機揭露小圓,再將人打發出去。
早膳過後,冬天領了一個身著道袍的長鬍鬚老頭進來,小圓小滿瞧見了都面面相覷,絲毫不知主子要做什麼。
良宵上下打量著那老頭,瞧著是個可信的,遂拿出早準備好的紙條遞給他。
冬天就站在那算命先生身後,微微踮起腳尖便瞧清了紙條上的內容,暗自掩下驚詫,摸了摸懷間揣著的一袋銀子。
那算命先生先猶疑了一下,摸了摸鬍鬚才道:「請將軍夫人放心,老夫辦事一向妥當。」
良宵笑了笑,叫冬天將人帶下去。
待人一走,小圓便止不住好奇,「夫人,您叫個算命來做什麼?」
「叫他來算算黃道吉日,」說著,良宵拋給她一個狡黠的眼神。
小圓頓時恍然大悟,夫人逃跑不成反被將軍逮回來,心裡定是不情不願的,遲早要尋個機會再鬧一場,難怪,難怪這兩日如此風平浪靜,原是憋著大招!
小滿只聽這前半句話,什麼也沒琢磨明白,又看見小圓什麼都知道的樣子,心裡酸溜溜的。
良宵看她們兩個表情不一,一陣好笑,終是沒說什麼,只叫小滿隨她去逛園子。
往常折騰鬧慣了,忽然安分下來,她坐不住。
這諾大的將軍府井井有條的,百餘名下人各司其職,又有得力的管家媽媽安排各種差事,良宵這個將軍夫人當成了甩手掌柜,也沒什麼要她操心。
好在將軍府大,兩百畝的占地面積,亭台樓閣應有盡有,景色宜人。
主僕倆順著遙竺院往前走,小滿一直嘟著嘴,滿心惦記著自個兒不知曉的事,想破腦袋也沒想出個所以然。
良宵邊走邊打趣她:「你這嘴巴都要翹上天了。」
「夫人!」小滿羞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不是多緊要的事,你若是實在想知道,這幾日先幫我注意著小圓。」
小滿一下沒轉過彎,竟是想得出了神,良宵沒好氣的敲了敲她的腦袋,「嗯?」
「奴婢一定幫您看著她!」
「這才像樣,記得別叫她知曉。」
小滿憨厚的笑笑,她跟小圓同吃同住,有什麼知曉不知曉的,不過夫人吩咐了,她自是服從。
兩人行至一亭子時歇了會腳。
石子路的轉彎處,一個水粉色羅裙的陌生女子迎面走來,笑著問候:「唉喲,難得瞧見夫人過來。」
良宵狐疑的打量這女子,面生得很,瞧這衣著不像是尋常婢女,小滿湊到她耳邊道:「這是麗娘,您前些日子吩咐送來的營女支。」
良宵登時皺起眉頭,她倒是忘了這茬,自己挖的坑,到了還是害了自己。
這就是她聽信歹人,千辛萬苦找來惑亂將軍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