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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魯忙道:“不,不,在下不敢。”
展見星皺眉插了句話:“送到縣衙去吧,這是胡三案的人犯。”
如今尋到了,哪怕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那個案子也終於可以結了。
王魯鬆了口氣,有人接手,總比原封不動地抬回去好。
至於朱成鈞這裡信了幾分,那就不能強求了,這個“交待”給的究竟有多少水分,他心裡難道沒數嗎。
他不好久留,仵作領著衙役將胡三娘子的屍身領走,他也訕訕地一同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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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見星跟著朱成鈞回到了寢殿。
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展見星沉思著,朱議靈此舉是冒了風險的,從他派來的王魯看,連王魯自己都知道推出一個胡三娘子說服力不足,但他仍是這麼做了,為什麼?
他們這裡就此認帳的可能性很小,那麼,朱議靈就要面對朝廷方面的正式審問,他寧願承擔這個風險,也要倒向被空降來轄制他的朱遜爍一方,又為什麼?
好幾個說不通的疑問在心頭翻滾著,她差點在門檻處絆倒,朱成鈞及時回身,託了她胳膊一把,收回之時,頓了一下:“你袖子裡是什麼?”
“什麼?”
展見星信手一摸,摸到了信,才反應過來:“——是許兄寄給我的信,我還沒來得及看。”
她現在也沒空看,進去找了張椅子坐下,道:“九爺,我們來說說案子吧。”
朱成鈞在她對面坐下:“好的,你說。”
展見星:“……”
她覺得有點不對勁,一時說不出是哪裡不對勁。
朱成鈞耐心地等了她一會兒,才出聲道:“怎麼了?”
語調十分穩重。
展見星回神,遲疑道:“沒什麼。”
說實話,她這陣子忙著湯山村及別的縣務,快半個月沒過來了,朱成鈞在府里裝著養傷,也沒去縣衙,兩個人就一直沒有見面。
她有一點奇怪過朱成鈞為何沒有變著花樣來令她煩惱——他這麼大人,樹也爬得,牆也翻得,裝傷這一條實在不該攔住他。
想過一回,便也罷了,見不到他時,她內心十分平靜,再沒有那種無計可施無可奈何的感覺了,若能一直如此,漸至淡去,那也不錯。
“九爺,”她收斂了心神,將注意力專注到案子上,同時將自己的疑問悉數說了出來。
“他現在覺得我七哥,或者是二叔,比我重要了。”朱成鈞張口點出了要害之處。
這是展見星也已想到的,她點頭道:“這變故當是出在最近,否則當初臨川郡王都不會出手挑起你與七爺的仇怨。”
但是最近,沒有聽說朱遜爍做過什麼。
朱遜爍因為一進撫州就鞭打知縣的粗暴行徑,當時就出了名了,他要又干出什麼胡為之舉,多多少少會傳到崇仁這裡一些。
這點朱成鈞暫時也無法回答,道:“明天我派人去東鄉打聽一下,看看是否有線索。”
“我也叫人去問一問。”展見星說著,又陷入沉思,“打聽的時候,最好有個方向——二郡王那樣一個人,究竟能用什麼打動臨川郡王呢?”
要是反過來就好想得多,臨川郡王是江西地頭蛇,能提供給朱遜爍的方便太多了,但朱遜爍的話,他並無必要收買朱議靈——又或者,不是收買,是要挾,他拿住了朱議靈的把柄,要挾住朱議靈自己把這個鍋背了大半?
展見星想得腦袋都有點疼了,想不出來,忍不住抬手揉了下額角,感覺袖子有點沉重,這下想起來,她還揣了許異的信。
橫豎沒結果,她便把信拿出來,拆了準備看一下換換思緒。
信上一小半是寒暄,話一話別後近況,然後底下長篇累牘,都在激動地感嘆宮中新添了二皇子,他那份情感不但真摯,而且熱烈,雖然他很顯然沒機會見到才降生的二皇子,但憑想像往二皇子身上堆砌了七八個好詞,又讚美皇帝,因為皇帝新得了兒子也很高興,把在京的官員按品級都發了獎勵,許異得了一吊錢,他把那串錢拆開了,分了兩個裝到信封里,隨信寄來給展見星與朱成鈞,說是讓他們也沾沾喜氣。
展見星原還沒注意,把信封倒一倒,真從裡面倒出兩枚成色嶄新的銅錢來,她對著愣了片刻,沉重心情都消去了些,實在忍不住好笑——這叫什麼事兒?
添丁固然是喜事,但許異一個還在觀政的見習官員,歡喜成這樣真是沒頭沒腦的。
“他這是什麼毛病?怎麼每回皇上生兒子,他都這麼激動?”
低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來,展見星一驚,才發現朱成鈞不知何時站了起來,走到她身後,就著她的手裡一起在看信。
“……”
他這一說,展見星想起來了,確實是,頭一回聽見皇上得子的時候,他們還在代王府里,那時候許異也很開心。
而這回,許異更高興了,看他這勁頭,身邊人都不足以分享他的喜悅,竟是千里迢迢寫了信還捎了錢來才足意。
她把正翻到的這頁紙又看了一遍,仍不明所以,只是忍不住又想笑,搖頭道:“許兄這份天真爛漫,也屬難得,算了,不管他怎麼想的,捎東西又捎口信過來,總是一片好意,九爺,這個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