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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面上的笑意一怔。
朱英榕看見了,他以自己那份孩童自有的聰明解讀了一下,馬上補道:“我長大了,也孝順父皇,為父皇分憂!”
“嗯,大郎真乖。”皇帝摩挲了一下他圓溜溜的大腦袋,稱讚道。
汪皇后與皇帝情誼甚篤,卻看出來了皇帝有些心不在焉,她擺擺手,屏退了宮人,輕聲問道:“皇上,外朝又有煩心事了嗎?皇上還是保重身體為上,不要太操勞了,臣子們多著呢,有事,命他們集思廣議就是了。”
皇帝順口問:“那要是眾人意見都一致呢?”
汪皇后笑道:“臣妾所知淺薄,不敢妄議朝政,不過既然臣子們都這麼說,那想來是不錯的,皇上不如納諫便是。”
皇帝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他這裡看著是有事的樣子,汪皇后不好久留,帶著朱英榕又走了。
又一刻鐘後,內侍進來稟報:“皇上,前面諸位學士尚書們還等著,伍老大人年紀大,已有些等不住了。”
皇帝驚醒,嘆了口氣,站起身來:“朕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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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試後第三日的早上。
殿試放榜非常快,按慣例,這一日就是放榜日了。
展見星呆滯立在長安門外,聽著奉命傳敕的舍人鏗鏘有力地一個個念著貢生名次,現在念的那些人里已經沒有她了,因為她在第三個就被念了出來。
乍一聽到的時候,要不是許異和唐如琢一左一右地驚叫蹦跳出來,她幾乎疑心自己聽錯。
怎麼會這麼早?
怎麼會這麼前面?
寫下那樣一篇文章的時候,她已經完全做好了被壓到三甲最後一名去的準備,但不要緊,只要能中,在哪裡都是前程,都能做官做事,低一點又如何。
她只是不想被禁錮回那一道門裡去,想按照自己的意願切實做一點事,如此足矣。
但命運卻在這個時候忽然對她放送了一份寬容的大禮:她,是一甲探花了。
作者有話要說:
卡卡卡,嚶,老毛病又犯了,可能改不了了。
第72章
放榜後即領進士冠服, 隔日再進宮,參加金殿傳臚儀式,等唱名完畢後, 就是百姓們喜聞樂見的新科進士遊街誇官儀式,再隔一日, 禮部設恩榮宴, 也稱瓊林宴, 賜宴諸進士。
一系列不間斷的活動讓整個京城的光彩都聚於進士們身上, 這也是每一科進士們最榮耀的時候了, 從前只能在傳聞里聽說的內閣諸學士、各部尚書等如今同聚一堂,近在咫尺,想搭話就可以搭話,這一種身份上的陡然飛躍感,令再矜重的人也難免生出些志得意滿之感。
展見星與榜眼兩人一席, 不過她比榜眼要忙得多,因為榜眼已屆不惑之年,都夠做她的爹了, 她年輕得扎眼不說,與她這一席挨得極近的第四名傳臚——也就是唐如琢,口沒遮攔, 敬酒時取笑著把她還未婚配的事說了,唐如琢倒無惡意, 只是祝她大登科以後早覓良婦,來一個大小連登科, 但這麼一說,十八歲未婚配的少年探花,她的珍稀程度立刻連狀元都蓋過了,好幾個大臣投來了似有所無感興趣的目光——誰家裡還沒個適齡女兒呢。
酒過三巡後,就有人進一步向她探問起來,當著滿院人,當然不會說得太直白了,不過是問一問她的家庭出身之類,就這也把展見星問得滿頭是汗,逼急了,她把許異拖下了水。
許異今年剛好弱冠,他長得也成熟些,別人原未想到他也未娶妻,他排在二甲靠下一些的位置,這個名字進官場後也很夠用了,當即也引來了一波關注。
許異也應付得手忙腳亂——執政大臣們自矜身份,不至於當眾出手搶女婿,但一同列席的還有受卷、監試、護軍、鳴贊等與科考相關的各層級官員,那可沒那麼多顧慮,搶到就是賺到。
忙亂間隙里,許異向展見星投去哀怨的目光——星星,你怎麼這樣!
對,許異跟唐如琢認識以後,別的沒怎麼樣,把稱呼給改了,這兩個疊字叫起來著實比“見星”順口,他就跟著混叫起來。
展見星接收到他的目光,在心裡對他抱了聲歉,就若無其事坐了回去。
她心裡其實存著事,一直在等一個人的到來。
皇帝。
恩榮宴由禮部尚書主持,但既名為天子賜宴,天子有空有心情時,就有可能御駕親臨。
如果能在這裡找到單獨見皇帝的機會,將錢淑蘭之事稟明,就不必另外費工夫想辦法了——她一個新科進士,也就此時最值錢,一旦入職,從七品做起,泯然眾官,想見皇帝不是那麼容易的。
不過皇帝就算來,也不會太早,所以展見星要保證自己的清醒,才把許異拉出來跟官員們應酬去了。
她猜測皇帝來的可能性應當很大,因為內閣幾個學士都還坐著,他們有朝政要忙,一般不會在這種宴席上呆多久,露個面,說幾句勉勵的話就夠了,既然還在,那似乎就預示了什麼。
她的猜測在不多久之後得到了證實。
皇帝的下臨有點突然,沒用儀仗,帶了幾個宮人,邁步含笑就走了進來,禮部尚書都不知道,被提醒後,連忙出席行禮相迎。
院裡呼啦啦跪了一大片。
“免禮,都起來吧。”皇帝的目光在闊大的院子裡掃了一圈,笑道:“朕就知道你們這兒熱鬧,不能光喝酒,出了什麼好詩沒有?別藏著,叫朕也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