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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果很賣力地又拉他:“許伴讀,你快走吧,還在這搗什麼亂呢。”
許異左右望望,道:“不是——我沒搗亂,這到底怎麼回事?!”
他想不明白,也急了,他作伴讀時就覺出朱成鈞情態不對,及至後來展見星以探花之身貶往崇仁,他從朱議靈處得知朱成鈞竟追了過去,那時起朱成鈞那一段心思在他心裡就坐實了,為自保他不得不朝朱議靈胡說了一通,但他絕不希望兩人間真有什麼,朱成鈞是藩王,只要不把天捅個窟窿余者皆是小節,展見星怎麼禁得起這份名聲的損敗?
“不管怎麼回事都與你不相干,”秋果數落他,又推他,“展伴讀和爺之間的事,你往裡摻和什麼呢,非得爺把你打一頓丟出去才開心”
“許兄,你先去休息吧。”借著秋果的話,展見星終於理順了自己要說什麼,她盡力不要迴避許異的眼睛,實則望出去的目光仍是朦朧的,並看不清他的相貌:“我與王爺有兩句話理論。”
許異倒是看得清楚她,遲來地覺得不自在起來,念頭一歪,覺得好像也不能全怪朱成鈞。同時他迷糊里終於抓住了那點不對:他闖進來以後,怎麼找不著多少拔刀相助的英勇感覺,反而挺多餘似的?
秋果再往外拽他,他腳跟就沒那麼穩了,往外挪著,終於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展見星頹然坐在地上。
她不是不想站起來,許異一衝進來她就在努力了,但腿腳沉重得根本不聽她的使喚,若不是後背還挨著朱成鈞的腿,她恐怕連坐都坐不穩,直接就傾倒在地上了。
“起來了。”
朱成鈞伸手拉她,聲音若無其事。
這一聲完全把展見星點燃了,她用力揮開他的手,氣惱到結巴:“你,你當著別人,亂來什麼!”
“誰當著人了,他喝多了亂闖,怪我嗎?”
展見星直著眼想了片刻,想出反駁了:“就是怪你!你就不應該——你!”
“好,我不應該,我錯了。你先起來。”
朱成鈞再度伸手,不顧她的掙扎,這一次終於把她拉了起來,
展見星站不穩,但沒放棄,搖搖晃晃地要往外走:“我回家了,明天跟你算帳。”
她有自己醉了的意識,知道這時候說不清楚,方才跟許異說要理論,只是想儘快把他打發走而已。
朱成鈞這時候脾氣倒很好了,不但好,他乃至有點新奇——他沒見過展見星醉酒,更沒見過她這一面。
她既不謹慎,也不理智,氣勢洶洶地朝他發著火,他承受著她蠻橫的怒氣,心裡癢得像放進了一片羽毛,躍躍欲試的燥意之中,又覺得軟軟的。
他執著她的手腕沒放:“你這個樣子回家,不怕把你娘嚇著?”
展見星大聲道:“不怕!”
又瞪他一眼,空著的一隻手胡亂拍他的手背叫他放開。
朱成鈞從她那暈乎乎的一眼中領悟到了她的意思:留在這裡才怕人呢。
她明顯是不清醒,但偏偏又還保留了一些思考能力,朱成鈞覺得有意思極了,他沒鬆手,順著她的力道把她拉到了窗邊,指著窗外道:“天黑,宵禁了,你沒特批的令牌,不能在街面上行走了。”
天確實黑了,但還沒到宵禁的時候,展見星宴聚時本來注意著時辰,她只是沒想到她會喝醉。
此時她愣了一下:“……啊。”
殘餘的理智讓她聽得懂宵禁的意思,但分辨不了裡頭更細微的東西,她就呆住了,“那怎麼辦。”
朱成鈞看著她,由著她自己想了一會,然後,他就迎來了她的另一波指責:“都怪你!”
朱成鈞道:“你自己喝多了,怎麼怪我?”
他這次居然不認錯,展見星很生氣了,要想理由訓他,但腦子裡似塞了一團霧,想不明白,更著惱了,她這時候小腿挨著了窗下的炕沿,暈得站不住,便就勢咚地往下一坐,面沉似水,而頰邊眼角,則皆泛著桃花之色。
朱成鈞挨著她坐下,伸手去摸她眼角:“醉了脾氣這麼大?”
啪。
展見星馬上就讓他見識了一下她的脾氣。
朱成鈞挨了她一記,手掌被拍下去,他臉色沒變,就勢按在她的肩上,將她往後一推。
展見星禁不起,向後便倒,眼裡閃過倉皇——她怕磕在硬板板的炕席上。
她倒了下去,想像里的疼痛沒有傳來,因為一隻手掌已先墊在了她腦後。
她望著頂上彩繪的樑柱,慢慢反應過來,要坐起來,肩膀剛抬起來一點,朱成鈞伸出一根手指把她推了回去:“你不是暈得站不穩嗎?那就躺著,舒服一點。”
展見星這一折騰眼前確實又開始冒星星,心裡也似有東西要湧上來,堵得她難受,腦袋重新躺平,那股感覺方過去,她覺得似乎有理,張口道:“……哦。”
躺一會,舒服了她再想辦法。她跟自己這麼說。
朱成鈞一隻手掌給她枕著,半側著身,歪在她旁邊注視著她,目光專注。
果酒的後勁越泛越重,展見星的感官本已變得遲鈍,這時不知為何又敏銳起來,眯著警惕的眼神跟他對上:“不要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