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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英感覺到了,向他們看過來一眼,她猶豫了一下,問道:“哪位是展伴讀?”
她看出他們跟朱成鈞出來,是他的伴讀,但沒打過交道,不認得誰是誰。
展見星出聲:“我是。”
春英便向她屈膝:“展伴讀,我哥哥的事——對不起你。”
張冀已用自己的性命付出了代價,展見星不再將此事放在心上,搖頭道:“過去了,算了。”
她倒是有別的問題想問:“春英姐姐,你哥哥被抓之前見過你,他可有和你說了什麼?”
春英搖頭:“沒有,只說他可能不好了,叫我以後自己保重。”
那就是什麼內情也沒交代給她了。張冀這麼做不是不能理解,倘若說了,春英知道太多,倒會置身危險,那很可能連嫁這麼戶人家的機會也沒有了。
春英又猶豫了一下:“我自己猜到一點,我大哥不是瘋子,不會平白做那樣的事。但——唉。”
她沒說下去,因為猜測畢竟做不得證據。
秋果好奇地插了句嘴:“那這回你婆婆告王府的事你知道嗎?你沒攔著點?”
老婦人對於縣令可能還有點飄渺的幻想,但從王府出來的春英應該知曉,區區李蔚之根本不是對手,便有他的支持也沒用。
春英嘆氣:“我知道的時候晚了,婆婆已經被李縣尊哄著寫下了狀子。婆婆和相公本來也不知道我是從王府里出來的,大奶奶不想聽大爺的話,又怕風聲傳到大爺耳朵里,就把我寄到了她娘家一個親戚名下,那戶親戚是尋常人家,婆婆和相公只以為我是他家買的使喚丫頭,大了打發出來。若不然,他們被王府搶了地,只怕都不願意娶我。”
秋果聽她口氣,問道:“春英姐,這戶人家對你還不錯啊?”
春英的面上終於現出一絲笑意,她抿唇點點頭:“孫家窮,得個媳婦很不容易,婆婆就對我很好。相公也和氣,人老實又勤快,一直在外面打著短工,我要去找些活做,他還不許我去,叫我在家陪著婆婆就好了。”
秋果聽了笑道:“這就好了,也是應該的。就你男人那個模樣,娶到你做夢都該笑醒,他傻了才對你不好。”
春英笑著,但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她真不樂見孫氏告王府嗎?不是的,她知道了也沒勸說孫氏去撤回狀子。
她當然懼怕王府的權勢,可是,她也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命運被任意揉圓搓扁,不甘心相依為命的大哥死得不明不白,而她揣著滿腔懷疑,卻一個字也不敢說出來!
婆婆要告,那就告吧,能給代王府添一點麻煩,她都高興,落得這個倉皇逃走的結果,她也不後悔。
“大爺知道我在孫家了嗎?他叫九爺來,準備怎麼對付我?”春英平靜地問。
朱成鈞眼皮撩起:“你想什麼?我為什麼要聽大哥的話。”
春英一愣:“可是——”
她說不出下文,她在長房伺候,但很少和朱成鈞打交道,只是有個模糊印象,朱成鈞很不受寵,偏支的都能排擠他,這麼一個庶弟,聽朱成錩的使喚好像就是很應該的事。
秋果道:“春英姐,你想錯啦,我們爺從來就不樂意搭理大爺,你再細想想,九爺給大爺辦過什麼事?”
春英真的想了一想,然後就發現,真的沒有。
“大爺和二郡王常年鬧成這樣,我們爺才不傻呢,往大爺跟前湊,那不現等著當他的槍去對付二郡王。”秋果自豪地道, “現在就好啦,二郡王去封地了,我們也鬆快些了。小榮莊現在九爺的名下,前幾天我來,告訴你婆婆要還她的地,她怎麼也不信,今天九爺親自來了,你總該信了吧?”
春英不敢相信:“——真的嗎?婆婆說過你來,但她不認得你,說不清楚,我以為是大爺派來打探的人。”
“這還有假,我們這麼多人,來一趟就為哄著你玩,也沒必要啊是不是?”
朱成鈞站起來:“秋果留下,陪你們一起去小榮莊,找到你們的地還給你們。上面應該已經種了青苗,當是補償吧,不要錢。”
春英一時還有些恍惚,孫氏顫巍巍扶著門框,道:“真的、真的還給我們?”
她是悄悄越走越近的,娶的媳婦品貌太好了,她不放心單獨留她跟幾個少年說話,聽了這麼多,有聽得懂的也有聽著糊塗的,但最後這兩句她絕對聽得真真的!
她不敢相信居然真的有這種好事,但又找不到理由不相信,李縣尊都倒了,人家還找上門來說要還田,這要不是真的,那圖什麼?
秋果拍拍胸脯:“大娘,聽見我們爺的話沒有?我陪你去,這總成了吧?”
孫氏說不出話,兩串渾濁眼淚直流下來,砰一聲跪倒就要磕頭。
秋果跑去扶她:“別啦,這事本是王府對不住你,唉,快起來。”
他們在門邊糾纏,朱成鈞不愛看這個,徑直走了出去,展見星和許異默默跟上。
春英跟出來送他。
她低著頭,好一會道:“多謝九爺了。”
朱成鈞沒管她,只管邁步走著。
展見星遲疑一下,停了步來:“春英姐姐,我和你說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