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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見星是已經拿定了主意,她安慰徐氏道:“娘,你不必想那麼多,我先用功讀書總是不會錯的,期間若有別的變數,我再和娘商量著辦。”
徐氏雖然時時埋怨丈夫不該拿女兒當兒子養,然而因著她的寵溺,展見星一日日長大,主意一日比一日正,徐氏作為一個喪了夫的普通婦人,在許多事上倒不覺去依靠展見星了,展見星沒有被養成個嬌嬌女兒,她在話語權上,實則和可以頂門立戶的男丁沒有多少差別。
在自己坐困囚籠,拿不出有效主張的情況下,徐氏最終遲疑地點了頭:“那——好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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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年節越來越近,展見星還有一件事要做:去向她原來的私塾先生辭別。
這位先生姓錢,打從十五歲開始應試,應到四十歲上,只是個童生,此後自覺年紀老大,羞於再和許多能和他做兒子的童生們一同考試,終於放棄了舉業之路,在家中辦了個館,收些學生聊做養家餬口之用。
錢先生連科舉的第一道關口都邁不過去,其學問不問可知,不過他也有個好處,那就是束脩低廉,略貴些兒的,展見星也讀不起。
這日,展見星提了些禮物去往錢家,她此前因家中出事,告假有陣子沒來了,錢童生膝下的小女兒淑蘭正在院子裡晾衣裳,她比展見星小一歲,穿著件紅襖,看見展見星,驚喜地放下衣裳迎上來:“展哥哥,你來了,家中如今都好了嗎?”
“咳!”
展見星還未回答,一聲重重的咳嗽聲響起來,錢童生站在堂屋門前,瞪了一眼女兒,訓斥道:“做你的活去,姑娘家家,不懂得貞靜少言的道理嗎!”
錢淑蘭是獨女,並不怎麼畏懼父親,又沖展見星甜甜地笑了笑,才繞回晾衣繩那邊了。
“先生。”
展見星上前去行了禮,然後便將來意說知。
“知道了,你去罷。”錢童生態度很冷淡也很敷衍,聽完了就直接攆人。
展見星愣了一下,沒多說什麼,放下禮物便依令轉身離開了。
她與錢童生談不上什麼師徒情分,因為錢童生上課極為糊弄,一大半時間都只讓小學生們搖頭晃腦地將文章干念一遍又一遍,他自己則自顧打盹。
展見星向他請教文章的釋義,十回里錢童生大約只答得上兩回,另外被問倒的八回,他倒也有辦法應對——那就是將展見星呵斥一頓,挑剔她好高騖遠,整日瞎出風頭。
展見星只得忍,她家貧,就是找這樣的先生,都是徐氏分外溺愛她才有機會。
如今要走,她沒什麼留戀之意。
不過,有人留戀她。
展見星才走到門外不遠,錢淑蘭就追了出來:“展哥哥!”
展見星腳步頓住。
錢淑蘭跑到她面前,嬌俏的粉臉上都是失落:“展哥哥,你以後都不來我家了嗎?”
展見星點點頭。
“哦——”錢淑蘭低了頭,手指捏著自己的襖角,纏到了一塊。
展見星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她說話,就道:“我要回家了。”
錢淑蘭忙抬了頭,她想說什麼,對上展見星一貫淡淡的表情,忽然悄悄把臉紅了,她自己覺出來,跺一跺腳,好似從這動作里獲得了勇氣,望著展見星道:“那我以後去你家找你,你還理我嗎?”
展見星以為她要來買饅頭,就道:“你來,我會跟娘講多送你一個。”
錢童生雖不是個稱職的先生,但這時的師道尊嚴不可輕忽,客氣一些是應當的。
錢淑蘭感覺展見星和她說的似乎不是一回事,但她也只是朦朧生出些小女兒心思,不曾全然開竅,聽得展見星這樣說,起碼不是要跟她生分的意思,就滿足了,再一想會見到“展哥哥”的母親,又覺得害羞,羞答答地道:“不要多送,你家日子不容易——”
“淑蘭!”
錢童生怒氣沖沖地走到門口,喝道:“你還不給我回來!”
“知道了,爹。”錢淑蘭這下有些慌張,忙答應著轉身走了。
展見星向外走,錢童生的聲音斷續從身後傳來:“爹跟你說過多少次,叫你少往那小子跟前湊,他家窮得叮噹響,誰嫁了他都是吃不完的苦頭,你只看人生得好,就迷了眼——”
“爹,你說什麼呢。”
“哼,生得好有什麼用,能當飯吃嗎?他家現在還得罪了代王府,能不能掙得出命都難說,你這個傻妮子,什麼也不懂……”
展見星毫無觸動,表情都不曾變,大步只管向巷子外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覺得一個土生土長的姑娘一下就立志去考進士比較不現實,所以星星的欲望是一步步進化,目前定在了考秀才上。
我看到大家之前的評論啦,對於科舉搜身的交待在這一章里,我把時間線定在開國不久,主要的原因就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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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中秋節快樂,等下發波紅包,我太懶了,掩面,發個紅包都不能堅持,今天開始每天三十個,感謝從這麼瘦就開始追的小天使們(*  ̄3)(ε ̄ *)
第14章
年節終於到了。
托那包陰錯陽差得回來的首飾的福,徐氏和展見星這個年過得比去年還寬裕些,兩人打定了主意不回常勝堡村見展氏那一家子,但有孝道掣肘,也不好做得太張眼了,年節消閒不做生意,徐氏便閉了門,只說身體不適,需要休養,並不往街市上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