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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富貴閒人,有的人看見富貴,有的人只看見“閒”,滋味究竟如何,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而已。
秋果傻呵呵地道:“不想造反的話,有沒有兵差別也不大。能封個舒服的好地方才好呢。”
“那你想去江西轉轉嗎?”
秋果點頭:“聽爺說的我心動,大同也挺熱鬧,不過來來回回都是這些,我跟爺轉了幾年也轉膩了。山清水秀的地兒是什麼樣子,我沒見過,想也想不出來——唉,想也沒用,那是人家寧王爺的封地。”
“寧王的封地,誰說我就不能去了。”
說完這一句,朱成鈞垂下眼來,換了張紙,這一回,他認真地寫起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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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見星的常勝保村之行很順利,她只是庶民的時候,展家想怎麼欺負她怎麼欺負她;她中了秀才,展家人還敢夥同朱老爺算計她,但在她一逼之下,腔調已經軟掉;而這回她連中舉人進士,選了官,再去,展家從上到下,沒有一個能把脊梁骨在她面前直起來的。
甚至話都沒能和她搭幾句,因為村裡面雞犬相聞,她前去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全村,本村的總甲和本住在鄰村的鄉老都以最快速度擠到了展家的小院裡,呼啦啦就跪了一地。
她不是本縣知縣,其實不是必須要行此大禮,但展家人當初怎麼虐待這位進士母子倆的,村裡面誰不知道,當初未結善緣只結了仇,如今別說沾光了,不被找茬就不錯了。
有孝道在,不好把展家自家人怎麼樣,折騰他們總沒這個顧慮了。
以展見星如今的眼界,已不會把小鄉村裡的恩怨放在眼裡,昨日種種,譬如過眼雲煙罷了,她只是心中一動,把鄉老請到一邊,請他代為約束展家人,不要胡作非為,倘若他們仗勢橫行,大可直接告官,不必忍耐。
鄉老聽了連忙答應——他心裡也有一本帳,一般官員哪有這麼鐵面無私,這顯見得同展家沒有一點情分在了,就告他也不怕,展見星不可能怪罪的。
且她能有這個託付下來,倒是把本鄉跟這個驟然躍升的文曲星之間的裂痕彌縫了一點,鄉老反而放心了。對她的話,自然無有不從。
這時總甲見她走回來,又忙上前,要請她去看祠堂里的牌匾——原來展見星雖才回來,但縣裡早已有喜報傳來了,這總甲沒跟展家人要錢,自掏腰包做了副進士牌匾掛到祠堂里,這既是他想獻殷勤,也是本村的門面。
可以說,展見星即便什麼都不做,她的功名本身就已惠澤了家鄉,有這一面進士牌匾在,從此那些糧長收受稅糧衙役下鄉攤派徭役,都得掂量掂量,不能做得太過分了。
這畢竟不是惡意,展見星便也跟他去看了看,這麼幾番折騰,時間就不多了,該說的說了,她也不想再多留,以要趕赴任上為由,提出告辭。
展家人在這一場熱鬧里基本沒什麼表現的餘地,直到要走的時候,已經出嫁的來娣堅持跟著送了出來,她跟展見星說過話,展見星對她其實不錯,她心裡明白,所以敢跟出來,只是眼角垂著,哀怨地向展見星道:“二哥,你為什麼不勸我再等一等呢。”
展見星不解揚眉:“嗯——?”
“我要是再等一等,等現在再嫁,做個官太太也綽綽有餘的。”來娣說著,滿臉心痛地道,“秀才的妹妹,和進士的妹妹,差太多了啊。”
她現在嫁的其實不錯,是鄰村的一個富戶,當時覺得心滿意足,但是萬萬沒想到兄長上升得這麼快,完全超越了她的理想,導致她一想,就十分意難平起來。
——好嘛,這個堂妹倒是比她還有上進心。
展見星好氣又好笑,道:“我也不知道我這科必定能中,要是不中,叫你一直等我嗎?一等就是三年,你有幾個三年能等?”
來娣才不說話了,只是仍忍不住嘆了口氣。
“回去吧,你要知足,方能常樂。”展見星告誡了她一句,見她不情不願地點頭,方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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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見星對展家人沒什麼留戀之意,但等真的跟楚翰林和朱成鈞及許異告別的時候,她滿腔都是不舍。
她去代王府,先拜別了楚翰林,然後朱成鈞和許異一起把她和徐氏送到了城門口。
按制,展見星攜寡母上任,是為盡孝,可以向朝廷申請車馬,所以他們省了這筆費用,徐氏坐在車裡,等著女兒和朋友們告別。
許異也該回京了,他是自己走,他也有抱怨:“我叫我爹娘跟我進京,他們都不願意,說京城花費大,我才做官,恐怕我養不起他們,非不肯去,說過幾年再說。星——見星,還是你好,你跟嬸子都不用分開。”
那一個“星”字是被朱成鈞忽然盯過來的眼神盯到縮回去的。
展見星安慰他:“你爹總不用在衛所里受苦了,回到城裡,也能享享清福了。”
許異的父親名義上仍是軍籍,不過他都中了進士,想給父親變通操作一下弄回城裡來,總是有辦法的,衛所里也不缺許父一個體力衰減的老兵。
“嗯,也是。”許異點頭,“見星,你去那麼遠,多保重啊,有空給我寫信。”
展見星答應了,許異走後,跟著就輪到朱成鈞——按地位他該為先,不過他就不走,許異才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