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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方消了點氣:“哦?怎麼說?”
楚祭酒便將最近朱成鈞與朱議靈之間的恩怨敘說了一遍,聽到一半皇帝想起來了,揉了揉額頭道:“對了,九郎遇刺的事兒,朕才處置過。事太多,朕一時忘了。”
這案子確實批過不久,按正常時候,皇帝不該要楚祭酒提著才想起來,楚祭酒道:“皇上政事繁忙,一時想不及,也是難免。”
就天下大勢來說,朱成鈞遇個刺,確實不算什麼大事,況且他又不曾真的出事。
皇帝嘆氣道:“政事倒罷了,有眾卿幫著,按部就班地來就是了。大郎這個毛病,實在叫朕沒法子。”
太醫流水價進宮,朱英榕得了夜哭症的事,楚祭酒這個級別的官員隱隱也知道些,聞言擔憂問道:“太子殿下的症候,還沒有好嗎?”
皇帝搖搖頭:“朕早上來時,他才睡了,這小子,他睡得呼呼的,快把他老子娘磨死了。”
皇帝連這般粗的俗話都出來了,可見是真急了。但楚祭酒不是大夫,對此沒有良方,只能安慰幾句而已。
皇帝也沒空多說,繼續說起朱遜爍的事來,但他腦子被兒子鬧得有些亂,聽一聽忍不住又揉揉額角,然後索性伸手道:“楚卿,你信帶來沒有?你那學生究竟如何說法,朕自己看罷。”
楚祭酒慮事周全,真帶來了,信里說的都是正事,沒有什麼不能奏到御前的,他便將信從袖裡取出,交由內侍轉呈與皇帝手中。
這信最終不是展見星寫的,而是出自朱成鈞的手筆,他不好那些古雅的文法,通篇寫的大白話,皇帝雖不與兒子住在一處,但夜裡常常會去看視,睡眠不足,這時正好不愛看那些費勁的字眼,他很順暢地把一封信看完了,覺得心裡都舒服了些。
“朕總算還有兩個懂事省心的親戚。”他忍不住夸道。
楚祭酒對自己的學生們都很自豪,便笑著躬身道:“九郎受過先帝的教導,若說與別的宗藩對比,那是有些不一般之處。”
他這時候提起先帝,是想給朱成鈞加些身價。
但皇帝道:“也挺自信的。”
楚祭酒:“……”
他愣住,這話從何而來?
皇帝含笑招手,叫他上前來,點著最後的落款道:“你看——最好的學生,朱成鈞敬上。”
“你學生給你寫信都這麼落款的嗎?”
楚祭酒:“……”
他困難地道:“從前,真沒有。”
這次,是怎麼回事,他也不知道。他之前都貫注在信的正文上,對這個最左側的落款還沒有留神。
第110章
皇帝只在去年時見過一回朱成鈞, 本已不太記得他,這一來,又把他的人跟信對上了——但又不太對, 頂著那麼張木臉的年輕人,私底下給自己先生寫信是這個口氣?
他想想不由好笑, 笑過了才轉臉去問內侍:“靈塵子是不是今日到內書房當差?”
內侍應道:“回皇上, 是。這個時辰, 他應當已經進宮來了。”
皇帝一邊把信還給楚翰林, 一邊道:“還叫他出去罷, 就說——說朕這陣子一直不能安眠,找個道觀,叫他替朕祈福去。”
這一祈,就再也別想到皇帝跟前來了,相當於冷處理了。
內侍心裡有數, 應道:“奴婢這就去內書房傳旨。”
他躬身退出去了,皇帝這裡又留楚祭酒說了幾句公事,主要是說寧藩的動向及朱成鈞遇刺的事。
“朕有些大意了。”皇帝道, “想著寧王叔祖靖難時的功勞,又是皇爺爺在時親自封去江西的,管得苛了, 叫別人看著寒心,才格外優容些, 不想,唉——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楚祭酒安慰道:“皇上不必過於擔心, 自皇上登基以來,正心誠意,勵精圖治,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們都安居樂業,些許癬疥之疾,離腹心遠矣,不足為慮。”
皇帝聽得舒心了些,點點頭,道:“你說的是。只是這次有些委屈了九郎,寧藩多半以為他是朕有意派去的,才多番留難他,連刺殺這樣的手段都使上了!”
他說完,眉心皺起想了一想,吩咐殿裡的另一個內侍:“派去江西查案的欽差是哪一個?去內閣叫人擬旨,命他好好查,不得有誤。”
去江西的欽差已經領旨出發了,但這時候皇帝又追加一封旨意,意義又不一樣,本來要下五分工夫的,這下必得繃起精神拿出十分本事來了。
這一個內侍答應著出去,之前的內侍回來了,正與他擦肩而過,回來的內侍行色匆匆,一路小跑進來,喘著氣稟道:“皇上,不好了,奴婢去內書房傳旨,誰知並沒見到靈塵子,問了一圈人,才知他路上見到皇后娘娘跟前的宮人在道旁貼那土方兒,知道了太子殿下近來有夜哭症候的事,他自薦懂得些醫理,皇后娘娘聽信了,召他去坤寧宮看診了!”
“什麼?”皇帝霍然站起身來。
他連日辛苦煎熬,這麼猛一起身,竟不由晃了一晃。
內侍急忙上前相扶:“皇上別著急,殿下身子如今不安泰,奴婢聽說了,不敢就前去相擾,才來回稟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