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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義侯恭敬道:「我自然是唯大人馬首是瞻了。只是我想大人自家人見面,倒是不必我跟著,大人若還有什麼忌憚,多帶些精銳侍衛便是了。」
袁侍郎這會兒已經昏了頭,自覺勝券在握,便不以為意,竟道:「你不去也罷了,只在外頭統管就是,等我跟太后商議妥當,自然虧不了咱們自己人。」
趙申平笑著抱拳道:「那我便先恭祝大人此番進宮一帆風順了。」
夜色漸臨,果然午門打開,有無數的太監宮女提著燈籠立在宮道兩側,暗影里看去蔚為壯觀。
袁侍郎披著一襲貂鼠斗篷,緩步從宮門底下走過,裡間的太監躬身迎著,又有兩名鴻臚寺的官兒接了他,陪著往武德殿而行。
「宮內一切可好?太后如今在武德殿?」袁侍郎問道。
那迎接他的官員道:「宮內連日出了這許多事,實在是有些人心不穩。還好袁大人目光長遠,顧全大局,我們都佩服的很。」
另一個說道:「那鎮遠侯來歷不明的,我們也都不服呢,多虧了袁大人主持公道。若是鎮遠侯能夠繼位,那大人還是太后的親侄子呢,當然也可以。」
袁嘉心花怒放,卻道:「不要逾矩胡說。」
這些人花言巧語的陪著袁嘉向內而行,才過金水橋,就看到有幾道身影反向衝著宮門處而去。
袁嘉瞧了眼,黑暗裡看不清影子:「是什麼人?」
鴻臚寺的官兒忙道:「多半是去要補給的內侍,這幾天宮內缺了好些吃食,苦的很啊。」
袁嘉笑道:「原來如此。」
到了武德殿,見殿門口燈火通明,太監向內通稟,袁嘉邁步而入。
武德殿內的除了太后之外,魏中書也站在旁側。
袁侍郎還裝模作樣的上前行禮:「魏大人。」
魏中書笑道:「袁大人,見你一面兒真不容易啊。」
袁侍郎還未說話,就聽太后道:「果然是不容易,見這一面,差點兒天翻地覆。」
袁嘉裝出一副惶恐之態上前給太后行禮,又道:「最近宮內事多,太后身子可好?不可太過操心,還要保重鳳體才是。」
皇太后凝視著他:「宮門開了,你可滿意了?說罷,你想怎麼樣?」
袁嘉回頭,卻見魏中書已經悄悄退了出去。
他便一笑道:「太后,有些話何必我說?之前是太后受了人的挑唆,一心要扶持鎮遠侯,那個小子又豈能坐上龍椅?」
太后道:「他不能坐,誰能坐,你能?」
袁嘉唇動了動,並不直接回答,反而道:「太后難道還不明白?您的年紀畢竟大了,說句不中聽的,您若是去了,袁家還有什麼憑仗?只怕一步步給人踩下去,我滿心都是為了太后跟袁家著想,太后怎麼就想不通?」
「你索性直說,你是想當皇帝。」太后盯著他道:「謀朝篡位,就是你為了袁家好?」
袁侍郎笑了兩聲,道:「太后難道忘了?當初咱們的高皇帝也不過是周朝的一個臣子而已,因為輔政勢力漸漸大了,最終逼迫著周朝的皇帝禪位,才得了的這個皇位!怎麼高皇帝能做的,我就做不得嗎?」
皇太后氣的驀地站起身來:「你、你到底說了出來!」
她胸口起伏,瞪著袁侍郎道:「高皇帝是怎樣的臥龍鳳雛,天縱之才,你又是怎樣的草芥,竟敢跟高皇帝做比!」
袁侍郎滿臉不忿,冷笑不語。
太后深吸一口氣,看他一臉冥頑不靈的樣子,怒極反笑,道:「高皇帝當時是周朝的大丞相,上柱國,滿朝文武唯他馬首是瞻,你呢?一個區區的兵部侍郎,也想翻波涌浪,實在是自不量力……」
袁侍郎本以為進宮來太后一定會改變態度,沒想到仍是這樣盛氣凌人,且口出傷人之語,他忍不住憤怒地還嘴說道:「不錯,我的官職卑微,所以才要不擇手段抓住機會爬上來,這樣好的機會我若是不抓著,難道讓蕭憲、李衾等人搶得先機嗎?他們倒是一呼百應,滿朝文武馬首是瞻的人物,只可惜他們都不姓袁!他們也沒抓到這個機會!」
太后聽他說起蕭憲跟李衾,臉色一變,又聽到最後,終於閉了閉雙眼,道:「你是真的不見棺材不掉淚啊。」
說到這裡,袁侍郎忽然察覺到一絲不對,為什麼太后的態度一點兒軟和的跡象都沒有,他定了定神,變了口吻道:「太后,事到如今您也沒得選了,若不是選我,就只能選李衾蕭憲等……這些人若是爬上來,對您有什麼好處?是人都知道……」
不等她說完,太后淡淡道:「我還想留著這張臉,等以後去見先帝的時候別沒臉見他。」
袁侍郎皺眉:「太后……」
太后道:「何況你又算什麼?就算到至極為難無法選擇的時候,這天下落到了李衾蕭憲之輩的手裡,也自比落在你手裡強,你當一個侍郎,還是我竭力扶上去的,你如何治國,如何得人心?真真笑話。」說這話的時候,太后滿臉嘲諷不屑。
袁侍郎怒極:「你!你以為現在還像是以前一樣……你敢這麼對我,可知我……」
「你怎麼樣?」太后的臉上露出憐憫的表情,道:「你死到臨頭還不知道。」
這句說完之後,只聽一聲輕輕的咳嗽,有個聲音略帶沙啞的嘆息著說道:「我雖然一向覺著我不是個當皇帝的料子,可是若跟你相比嘛,倒是大大的侮辱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