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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失而復得,他怕自己一錯眼,或者離開的功夫又出什麼意外,必須要親自守著才好。
是夜過了子時,蕭憲正迷迷糊糊的,便覺著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
有個微弱的聲音試探著喚道:「哥……」
「唔。」蕭憲半夢半醒中應了聲:「東寶兒,哥哥在呢。」
「哥……」那人又叫了聲,耳畔窸窸窣窣的,像是靠了過來。
蕭憲心頭一震,猛然驚醒。
他定睛看去,卻見東淑不知何時已經坐了起來,正挨在他身邊,見他醒了,她睜大雙眼,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他。
四目相對,蕭憲的唇動了動,聲音微弱而顫抖:「東寶兒?」
在他眼前,東淑的臉上慢慢地浮出令他又眼熟、又心動的笑。
她笑著叫道:「哥哥……哥!」
對於東淑來說,自己身上發生的事簡直離奇。
那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光怪陸離的夢。
她時而清醒時而迷惘,她是江雪,也是蕭東淑。
甚至東淑幾乎有點兒分不清楚,她到底是哪一個人。
馬車裡她猛然驚醒,在聽甘棠說起她夢中喚「子寧」的時候……就像是一個信號,突然把她之前那些夢境中所見都引了出來。
太多的記憶,埋藏了太久,此刻蜂擁而至,失去控制。
就像是烈烈的馬蹄聲都在腦海中紛至沓來,連綿不絕,讓她無法承受。
她記得自己給蕭憲抱入懷中,她隱約聽見蕭憲呼喚的聲音,她的心怦然躍動,悲欣交集。
她記得李衾抱著她進門,那會兒她以為……是巡邊而去的李衾,終於如他所言般「凱旋而歸」了。
她在現實跟回憶的深沼之中掙扎翻滾。
直到子夜醒來,看到蕭憲守在身旁。
她艱難的起身,打量面前的這張臉。
蕭憲的臉上還是有些病容的,東淑臨行的時候還在為了他的病擔心,現在才知道原因。
這是她的骨肉同胞啊,心靈相通的,自然牽掛。
此刻相見,就如同失散許久忽然重逢。
昔日在家裡兄妹相處的種種親密,瞬間也都在眼前閃過。
東淑想抬手摸摸蕭憲的臉,又實在沒有力氣,便盡力靠在他身邊:「哥哥……」
她低低的喚著,齒頰間咀嚼著這個稱呼,心裡又苦又甜。
第二天早上,甘棠跟明值早早來了,東淑因為睏倦又睡了一覺,朦朧中聽見低低說話的聲音,半睜開眼睛,才見是明值兩個。
早上初醒,昨兒又過的那麼跌宕起伏,乍看到明值跟甘棠的時候,東淑幾乎以為昨天的種種又是自己的夢了。
明值卻高興的很:「姐姐真的沒事兒了,蕭大人跟李大人果然沒騙我!」
東淑望著明值:「蕭大人跟李大人?」
甘棠道:「少奶奶不會還不知道吧,昨兒咱們出城,你忽然……」
她便把昨兒東淑嘔血昏迷,蕭憲跟李衾及時趕到,帶了回城的種種都飛快說了。
甘棠見屋內無人,又小聲道:「當時蕭大人口口聲聲的叫奶奶『東寶兒』呢!是不是又把你當成他的妹妹了。」
東淑笑道:「多半是了。對了,蕭大人呢?」
「這蕭大人也是很不易,昨兒晚上在這裡守了整整一宿呢,」甘棠道:「之前蕭府派了人來,他不得不見才出去了。」
東淑想起昨夜夢回,跟蕭憲相認的情形,心緩緩踏實下來,又有種奇妙之感。
甘棠又去捧了燕窩粥來給東淑喝,她正餓了,便也吃了半碗,又叫明值也去吃。
此時蕭憲走了進來,見她靠在床邊上,神色比昨天看著好多了。
「覺著如何?」蕭憲走到床邊,握住她的手,又探她的額頭溫度。
「沒有什麼事。」東淑回答,因明值跟甘棠都在外間,她便看著蕭憲,小聲喚道:「哥……我現在會不會還是在做夢?」
蕭憲覺著妹妹可愛之極,便垂首在她的手上親了一下:「胡說!」
東淑覺著癢,笑著要縮手回來:「都多大了,還這麼胡鬧。」
蕭憲是好不容易失而復得的,恨不得把她抱緊在懷中不要放開,正是因為還有一絲理智才只親了一下而已。
東淑問:「府里來的人……找你做什麼?是不是有事?」
蕭憲的臉上閃過一絲陰霾,卻笑道:「沒什麼,不過我因為先前病了幾天沒去吏部,擠壓了很多事情,待會兒我要出去一趟。」
「別耽誤了你的事,你不如快去吧。」東淑忙道,又問:「你的身子怎麼樣了?」
蕭憲半是嗔怪半是寵溺的看著她:「昨兒追上你的時候,急得出了一身汗,身上卻輕快很多,想必已經好了。」
東淑抿嘴道:「這卻歪打正著了嗎?」
「你向來知道怎麼治我,哪怕是無心之舉,」蕭憲感慨般說了這句,便又握緊她的手:「好歹回來了,從此不許離開我身邊。」
東淑笑道:「有了哥哥,我為什麼還要離開?」
蕭憲一陣窩心:「這才是我的東寶兒!」一時感動的眼睛泛紅,又道:「都說老太太糊塗,叫我看,老太太才是最洞察精明的……當時她跟你和李子寧說的那些話,我就覺著奇怪了,必然是老太太火眼金睛,早認出你了!」
東淑聽他提到周老夫人,心裡也是一陣熨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