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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悲慟,蓋過了所有。
縱然現在殺了太子算是給東淑報了仇,但這又怎麼樣呢,蕭東淑仍是長眠不醒了。
蕭憲一時也沒有做聲。
廳外的一棵玉蘭花樹上,有雀兒在枝椏間跳來飛去,發出啾啾叫聲。
蕭憲深深呼吸,喃喃道:「所以你想讓那畜生死。」
「而且,」他苦澀的笑笑:「為此你不惜……想要李持酒給他陪葬?」
李持酒是李衾看好的人,所以才從滇南調任回京,破格重用,但是為了給東淑報仇,李持酒已經變成了李衾手上的刀。
就如蕭憲所言,景王還不能摸透李持酒的性子,李衾卻很心知肚明。
但是李持酒畢竟是他調回京的,若然事發,勢必會牽連到他,所以那天在景王想同他一起去歲寒庵「當目擊證人」的時候,其實正合李衾的意思——就算景王不邀他前往,他也有法子一起去。
因為就在李持酒殺了太子之後,鎮遠侯就沒有用了,留下來反而會禍害到自己。
所以李衾要做的,就是及時趕到現場,把李持酒拿下,甚至……「大義滅親」的置他於死地!
因為只有殺了李持酒,才會把牽連自己的可能性降到最低,也不至於讓皇帝跟皇后因而遷怒於他。
李衾聽了蕭憲問話,卻只是無情的一笑:「他只是最合適的那把刀罷了。」
為了蕭東淑,他不惜髒了自己的手。
蕭憲聽出他語氣中的淡漠之意,眼神有些複雜。
李衾為了給東淑報仇,不惜要斷送李持酒的命。
這個……雖然違背李衾向來的行事風格,但,為了妹妹,倒也不算什麼。
可與此同時,另外有一件讓蕭憲心裡略覺古怪的事。
——李衾既然早知道太子會去歲寒庵,那麼當然也算到了楊盤絕對不會放過那個「江少奶奶」,可他居然仍是按兵不動。
蕭憲心中浮起「江雪」的臉,雖然明知道只不過是跟蕭東淑長相類似的女子,可一想到她會給楊盤糟蹋,成為另一個犧牲品,這對一個女子而言自然是毀滅性的,想到這個他心中的感覺無法形容。
只是……還是該「佩服」李衾的。
原本蕭憲只討厭他配不上蕭東淑,加上東淑不明不白早逝,也連帶著仇視了他。
沒想到他竟這樣狠辣果決,不擇手段。
李衾沒有跟他商議,自己一個人抗下這些,並這麼快的就乾淨利落的解決了楊盤!
直到現在兩個人一番長談,互相知道了底細,蕭憲還是有些如在夢中的感覺。
蕭憲端起茶杯,卻發現茶已經涼了。
他將杯子放下,突然問:「對了,我記得當天彩勝說……『他們』想害東淑,『他們』是誰?聽著不像是只有太子的。」
而廣恩寺那一節,似乎也有些模糊。
但蕭憲也本能的不想細聽。
李衾眼中的異色稍縱即逝,然後不動聲色道:「不過是跟太子出謀劃策的那些狐朋狗黨罷了。」
蕭憲眯起雙眼審視著他,心中有一句話想問。
——東淑那時候顯然預感到什麼,但是她仍是沒選擇回蕭家,因為她知道若是回蕭家的話,太子的視線自然也隨之轉了過去,恐怕會禍及蕭家。
這種男女私情的事情最難張口,東淑那樣驕傲的性子,當然絕不會縮頭躲起來給娘家惹事。
蕭憲一陣心痛。
然而東淑留在李家,偏出了事,一則是太子虎視眈眈,二則,李衾不在府內也就罷了,李家的其他人難道就一無所知?
這是蕭憲的疑問。
可是李衾為了東淑寧願賭上身家性命,這句質疑的話,蕭憲竟一時問不出口了。
終於,蕭憲把心中那千頭萬緒苦澀的想法壓下,只淡淡道:「也罷了,橫豎這件事暫且告一段落,算是對東淑有了個交代。」
李衾微微頷首。
室內又有一段長久的沉默,蕭憲才又道:「嗯……這件事雖天衣無縫,你只對不住一個人。」
李衾抬頭:他當然知道,蕭憲指的絕對不會是鎮遠侯。
果然,蕭憲說道:「那個江少奶奶,可差點兒就成了狼嘴裡的肉。看你之前三番兩次的跟人家接近,這次虧你竟能狠心絕意,真是郎心如鐵啊。」
李衾垂眸不語。
蕭憲吁了口氣,肩頭微微沉落,道:「我聽說之前你們府內的二少奶奶親自登門侯府,大有興師問罪之意,這件事上可是你對不住人家的。」
李衾才淡淡道:「你說我嗎?若不是為了你的銅鏡,又何至於如此。」
蕭憲一笑:「我可沒叫你把金烏佩給人,你不拘給她個什麼都行了,何必拿你的貼身信物。我都不敢輕易過手。」這可是能夠調動李氏親信的人,蕭家跟李家平起平坐,蕭憲自然知道這規矩,故而特意避忌這些。
李衾道:「你這也算是現成的『過河拆橋』,『翻臉不認人』了。」
蕭憲道:「倒也不是,我仍舊承你的情,畢竟沒有蕭大人,我的四獸獻瑞終究不能成雙……這樣吧,我投桃報李如何?」
「什麼意思?」
「我二堂姐也聽說了鎮遠侯夫人跟東淑相貌酷似,她有意要見一見江少奶奶,後天是她生日,已經定了會請江少奶奶了。」
順義侯也是武將,也在兵馬司任職,跟鎮遠侯的脾氣差不多,兩人自然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