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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淑不是軟弱的性子,也並不是那種衝動的人,何況持刀行刺,她很知道後果,若是等閒絕不會輕舉妄動。
李衾道:「太子當時的確到過廣恩寺,只是以前在宮內的時候他輕薄東淑,給東淑打過耳光,他到底是怕惹事竟逃了,那個人……是景王楊瑞。」
剛剛李衾加了炭,火本來正旺,但蕭憲覺著方才從門外進來的那陣冷風仿佛吹到了骨子裡,把他從裡到外都凍的透透的。
楊瑞為什麼這麼做?大概是想栽贓給太子,又大概是別的惡念。已經不必去猜測了。
蕭憲呆呆的,過了半天,才說道:「所以……」
他竭力凝神,道:「袁嘉在京城裡上躥下跳,自然在你意料之中,也跟你脫不了干係,畢竟兵部你的心腹陪著他演戲,故意封鎖了九城,城外的百姓一定會慌亂,又有人故意散播些謠言,說是什麼臣子謀朝篡位、亂了國體之類,連那些各州的反應你也早料到是不是?」
蕭憲說著這些令人心驚膽戰的話,卻竟有些黯然:「你要的就是個效果,你想讓天下大亂,或者有這麼一個樣子,畢竟天下兵馬,誰又能比得過你堂堂兵部尚書李大人親自帶的兵呢,所以在回京的路上,你才佛擋殺佛,神擋殺神,你是在立威,讓大家看看這天下是唯誰馬首是瞻嗎。」
「是啊,我就是想讓他們知道,我不想再忍著了。」李衾回答,臉色異乎尋常的平靜,像是在說什麼司空見慣的尋常事情。
「可,」蕭憲的臉色不停的變幻,聽李衾說完後,便咬牙皺眉道:「如果是這樣,那、那你為什麼還要為了楊瑞鞍前馬後的,就是說那遺詔的事情上,你就該跟我一心,讓鎮遠侯登基啊!」
李衾有些怪異的笑了笑,道:「為什麼要讓鎮遠侯登基,這不是前門驅虎,後門迎狼嗎?李持酒對於東淑的心思不比那兩個畜生少……我受了他們一次兩次的氣,如今還要讓我輔佐他們楊家的人?我是受氣上癮嗎?」
蕭憲愕然語塞:「你、怪不得你一定要得到那道遺詔,原來你早就打定主意了,我還以為你是糊塗的一心為了楊瑞,沒想到……」
李衾道:「我不想給鎮遠侯任何機會,所以我借著楊瑞的手先把那道遺詔除了。」
這是借刀殺人的計策,毀了遺詔的是皇帝,殺除李持酒的還是皇帝,跟他李衾絲毫沒有關係。
李衾所做的,只是在可能的絆腳石給剷除後,再挾持楊瑞這個傀儡皇帝,以後要怎麼行事,只看他的心情就是了。
他將身上的袍子輕輕一撩,在椅子上四平八穩的坐了:「除掉了鎮遠侯繼位的可能,剩下的就簡單了。」
蕭憲屏息看著身邊的這個人,這是他最熟悉的人,此刻卻又極為陌生。
「你、你難道……」他的聲音有些乾澀:「是想效仿高皇帝,逼迫楊瑞禪位嗎?」
「那也未嘗不可。」李衾淡淡的,絲毫不再隱瞞:「事實上那是最合適的法子了,一兵一卒也不用動,一滴血也不必流。」
蕭憲啞然失笑,那笑卻是苦笑:「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是嗎?」
「是啊,」李衾也笑了,卻是泰然的:「我想不到楊瑞那個蠢材居然沒有直接將鎮遠侯殺了了事,還不知死的帶回了京,而你們……竟然還是擁立了李持酒。」
蕭憲本來對李衾滿腹怨怒,可是聽李衾剛剛說了這件過去的事,那股怨惱不知不覺散去了一些。
此刻蕭憲的手在袍擺上微微用力,頓了頓,才道:「那、那你現在想怎麼樣?」
李衾端起旁邊的茶盞,杯中茶已經冷了,但他不在乎,慢慢地啜了口,才道:「本來你所說黃袍加身,的確有的,但是我之所以阻止了他們,不為別的,我知道你們不會喜歡我真的跟朝廷開戰,但是我的意思已決,絕不回頭。」
聽到最後,蕭憲心頭那股冷意越發凜冽:「你還想要……」
李衾淡聲道:「其實這件事不難,李持酒也好楊瑞也好,他們手裡沒有兵權,我這次特意親自去南邊,自然是為了平亂另外收權,最重要的是,本來打算讓袁嘉一番大鬧,能殺了楊瑞自然更好,橫豎我會收拾爛攤子,殺不了就如同方才所說的一樣……現在對鎮遠侯,也是一樣。」
蕭憲道:「你真的想效仿高皇帝逼他禪位?但是你有沒有想過,鎮遠侯不是楊瑞!……相反,他曾幾次三番救了我跟東寶兒,而且這段日子他登基後,雖然時常也犯些錯兒弄些笑話,卻也看得出是個可造之材。」
「那也得你們這些人肯幫著他,」李衾的笑里多了幾分冷意:「登基後那幾條新政很得民心啊,可見你沒有少為了他操持。」
蕭憲聽出他語氣里仿佛有些嘲諷之意:「李子寧!我也不知是為了他,更是為了這江山穩固,你以為帝王更迭這麼頻繁是好事嗎?」
「所謂物極必反,這也是他們楊家所造下的孽,難道之前文皇帝跟楊瑞在的時候,朝臣們就不曾盡心竭力了嗎?但是他們兩人一個固執多疑,一個更是個下作的瘋子……叫誰去力挽狂瀾?不如徹底打爛了更好!」到此他微微冷笑:「至於李持酒,現在看著還可以,久而久之呢?他畢竟也是楊家的血脈!且他對東淑也是心心念念,你想叫我忍嗎?直到出現第二個太子,第二個景王嗎?我受夠了。」
蕭憲怔怔地看著李衾,此刻忽然想起那天在宮內跟東淑放那「在朝暮」的時候,他曾跟東淑說「不破不立」,現在倒好,李衾也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