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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衾聽他一句句辛辣之極,一時也氣的發抖:「好,好吧,既然你執意這樣,我也無話可說,告辭了!」
「不送!」蕭憲一拂衣袖,轉身跟李衾背道先去,竟是多看他一眼都沒有。
李衾反而愣住了,目送蕭憲氣鼓鼓的甩袖而去,半天他才嘆了口氣,負手鬱郁出門了。
且說蕭憲到底惦記著東淑跟周老夫人,於是重又回到內宅。
還沒進門,就聽到裡頭笑語喧譁的,蕭憲腳步一停,問門口丫頭:「裡頭怎麼樣?」
那丫鬟道:「之前太太進去後,裡頭的姑娘奶奶們就也出來了,都在老太太跟前湊趣兒呢。」
另一個丫鬟大著膽子問道:「三爺,這位江少奶奶,真的跟咱們姑娘好像的呢……好久沒聽見老太太這樣開心的笑了。」
說著說著,忍不住冒出了一句感慨:「唉,可惜不是真的,要是真的姑娘該多好啊。」
先前那個忙扯了她一把,那丫鬟忙惶然道:「三爺莫怪,是奴婢一時失言。」
蕭憲道:「這些話以後不許再提!若有個萬一,唯你們是問!」
他斥退丫鬟,隔著帘子默默聽了會兒,心裡卻忘不了那丫鬟的一句「可惜不是真的,要是真的該多好」……雖然知道如今對於老夫人而言,多笑幾聲便是多賺了些,可因為這句話,心裡到底又難受了起來,竟無法再進門,便轉身走了。
周老夫人畢竟是有年紀了的人了,摟著東淑一時開心,同眾人說笑了許久,便有些倦意。
張夫人伺候著老太太睡著了,才悄悄地領著東淑來到外間。
「好孩子,今兒多虧了你,老太太這一睡得小半個時辰呢,又怕她醒了找你……」張夫人打量著東淑,慈愛的說:「本來想領你到外頭去見見那些客人,只是你的臉色似不大好,怕也是累了,不如趁著這個空閒先去歇息片刻,你說呢?」
東淑本來想離開蕭府,可見張夫人溫聲細語,甚是溫和,又聽她說周老夫人,便道:「只是勞煩了。」
張夫人笑道:「什麼勞煩。不必見外。」當下就叫了一個屋內的丫鬟來,說道:「陪著江夫人去聽芳園歇息,不得怠慢。」
那丫頭領著東淑往南而去。
東淑邊走邊打量蕭府內宅景致,誰知處處眼熟,倒是讓她又疑惑起來。
正經過一重院落,隱隱聽到隔牆有人說話,道:「真是嚇人的很,世上真的有這麼一模一樣的人呢,還以為是東淑姐姐。」
「也是巧了,若是東淑姐姐還在,跟今日這位江少奶奶比比,不知又是什麼情形呢。」
「你們說,先前李尚書大人在,聽了老太太那些誤會的話,又會怎麼像呢。」
「唉,倒是有些可憐的,老太太滿心以為東淑姐姐還在,還把那江少奶奶說給李大人,李大人當然是心知肚明知道那不是東姐姐的。豈不可憐。」
「李大人離開的時候臉色都變了,唉。」
「隔著屏風呢,屈姐姐就看清楚李大人的臉色了?可見是關心情切。」
一陣笑聲傳了出來,只聽那「屈姐姐」道:「怎麼好好的就拿我取笑?再這樣我便走了。」
「不過是玩笑話罷了,何必就走?」那些人笑勸著,又道:「且也沒什麼破格的,就是覺著姐姐的心意是錯付了,畢竟人人都知道,東淑姐姐雖不在了,李大人的心仍只在她身上呢,連公主都沒法兒……何況天下其他的女子。」
東淑且走且聽著,渾然沒留心自己竟然已經不是在跟著那領路的丫頭,而是不知拐到了一處什麼地方。
這一處的院牆並不高,牆頭上大片大片的薔薇花枝,可以想像春夏時候花開如雪的盛況,可惜此刻是深秋,連葉片大部分都凋零了,露出了虬髯盤繞的枝幹。
東淑抬頭看著,又走了幾步,忽然聞到一股清香撲鼻,卻不知是從何處傳來的,令人心曠神怡。
這股清甜的香氣沁入,在五臟六腑間縈繞,東淑心頭欣悅,繼續往前而行。
甘棠因進了蕭家這樣的深院大宅,也知道這裡的人跟外頭的不同,所以不敢多嘴多看,只稀里糊塗的跟在東淑身後,竟完全不知道她把人跟丟了。
直到東淑停了下來。
眼前是兩扇半掩的院門……鬱郁馥馥的香氣從內透了出來,東淑抬頭看了一眼那門首,拾級而上,將院門輕輕推了把,邁步進入。
才進門,就見到幾處玲瓏太湖石聳立,卻有些不知什麼異樣爬藤,雖然天氣已經冷了,卻仍是葉片青翠,密密的爬滿了,也遮擋了人的視線。
甘棠一看,大為驚嘆。
東淑卻很自然的從右手邊往內饒了進去,走了四五步,眼前才霍然開朗,院子裡一株金桂正在盛放之時,竟是滿園的桂花香氣,香薰滿身,令人陶醉。
東淑看著這棵樹,細碎的桂花如同無數的繁星在葉片之間閃爍。
同時,心底突然閃過許多零零碎碎的影像。
俯身從地上撿了幾顆落下的桂花,輕輕一嗅,香氣越發令人心蕩神馳。
東淑環顧周圍,最終拾級而上走到廊下。
她打量著那有些斑駁的廊柱,竟沒有聽見外間甘棠叫她的聲音。
屋門也是虛掩的,東淑上前,抬手在門扇上輕輕用力。
右手提起裙擺,邁步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