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頁
東淑垂首不語, 她此刻還跪在地上, 皇后卻沒有叫她起身的意思。
張皇后當然是故意的, 端詳著她道:「你叫江雪?」
東淑道:「回娘娘,臣妾單名一個『雪』字。」
張皇后道:「本宮聽說, 你的父母因為案子給流放了邊塞,你倒是好福氣, 居然搖身一變成了鎮遠侯府的少奶奶。」
她說到這裡一笑,打量東淑臉上並沒有什麼局促不安的表情,便道:「可惜, 這福氣也是有限,倘若你跟著鎮遠侯一直都在雲南,自然就無事發生了。何必又巴巴的回京,白白送了性命呢。」
東淑早聽出張皇后話中的揶揄, 卻仍是假裝沒聽出來的,只是恭敬的垂著頭。
聽到最後才驚疑地看向皇后:「娘娘……臣妾並不懂娘娘的意思。」
張皇后對上她的雙眸,心中微怔,卻道:「你不懂?本朝的太子殿下因為你而喪了命,你真以為你會安然置身事外嗎?」
東淑臉上流露一點難過之色:「太子殿下勇於為人,竟至殞身……臣妾也是悲憤交際,銘感五內。」
張皇后道:「銘感五內又有何用,那是一國的儲君!豈能就這麼白白的去了!何況太子才去了多久,你倒是跟無事人一樣,竟去了順義侯府給人賀壽,本宮卻沒看出你哪裡悲憤交際了。」
東淑聽了這句倒是無言以對。
若真的太子為英勇救人而死,她自然是要好好的吃齋念佛,為太子殿下披麻哭喪,抄經燒紙也是應當的。
可惜偏偏他死的難看而不堪。
東淑略略有些懊悔,她不該就放縱了蘇夫人答應順義侯府的邀約。
其實在順義侯府來人之後她也思忖過,覺著這時侯出門不妥。
因而去請安的時候,順便就跟蘇夫人提了一句,想讓蘇夫人自個兒去就行了的話。
誰知蘇夫人卻執意不肯,畢竟上次在張指揮使府內是東淑給她長臉,且自己又答應了順義侯夫人會一同前去,所以反而斥了東淑幾句,說她偷懶,不許她失禮於人。
此時距離歲寒庵事發已經近兩個月了,外間一直風平浪靜,李持酒也都沒說什麼,所以東淑便也沒十分在意。
誰知果然成了皇后眼裡的一根刺。
此刻皇后見她不語,便冷笑道:「怎麼,沒話說了?本宮其實知道順義侯府為何請你們,無非也是因為你這張臉而好奇罷了!」
她說了這句,隱忍的停下,又道:「今日當著本宮的面兒,你老老實實把當日具體情形詳說一遍,不可有任何的欺瞞。」
「臣妾自然不敢有任何欺瞞之處,只是……」東淑低低道:「臣妾有些記不得了。」
「本宮不想聽這敷衍的話!橫豎想到什麼便說什麼!」
「是,」東淑答應,又想了想,才道:「臣妾是為了靜修才去的歲寒庵,那後院齋房地處偏僻且幽靜,本是無事發生的,那天臣妾正是午睡時候,隱隱聽到外頭亂糟糟的似乎有男人的聲響,還以為是香客們有什麼事,因怕照面不便,就索性關了門躲在房中不曾外出,直到……後來,聽見聲響不對,竟像是在吵鬧打仗的聲響,不是一個兩個,而是一幫似的。臣妾已經是嚇得只是發抖不敢出聲了。」
皇后眯著眼睛:「照你這麼說,你竟沒看到外頭發生了什麼?」
「娘娘恕罪,臣妾畢竟從沒經歷過那樣的陣仗,並沒有那般勇氣,後來回了京內,才陸陸續續聽說太子殿下的事……」只可惜她實在對於太子沒什麼好感,那眼淚也吝嗇的不肯露面,不然的話只怕更有說服力,只能低聲道:「臣妾不敢相信,直到現在提起來還如同做夢。」
張皇后道:「你真的一無所知?只怕你知道,卻並不肯如實招供。」
「娘娘為何這般說?」
張皇后抬頭看向殿門口處,道:「帶上來。」
小太監出外,不多時領了一個身著緇衣的尼姑走了進來,哆嗦著跪在地上。
張皇后面色冷峭地說道:「這個人倒是聽見了一些動靜,不如讓她來告訴你,看看你能不能想起什麼來。」
東淑看到這尼姑出現,心中隱隱驚跳,就覺著可能在當時事發的時候,有什麼動靜給這尼姑聽見看見了。
怪道皇后胸有成竹似的,咄咄逼人。
當下急忙在心中盤算對策。
聽皇后發了話,那尼姑趴在地上,戰戰兢兢的說道:「貧尼……那天因為挑水太累了,怕師父們又使喚我,便躲在後面的齋房裡,後來聽見外頭吵嚷,說什麼『殺人』以及『鎮遠侯、造反』之類的話。」
東淑大為震驚!頓時變了臉色。
「聽清楚了?」皇后打量著她,冷笑道:「你還想抵賴嗎?你以為,本宮今兒特意傳你進宮只是想看看你這張臉?如今你若是識時務,就乖乖的把你知道的實情都說出來,本宮或許還能放你一馬……不然的話,內侍司里的刑罰也都在等著你呢!」
東淑低著頭,聽到一個「也」字,心頭一顫。
難道除了她,還有人……會受內侍司的刑罰?甚至說已經在受了?!
她不由抬起頭看向皇后。
皇后垂著眼皮俯視過來:「你也不用指望這次還有人來救你,本宮不妨告訴你,那個膽大包天的鎮遠侯,也已經在內侍司了,哼,就算他真是個孫猴子,那這內侍司的監牢便是太上老君的煉丹爐!遲早要讓他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