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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然已經聽她說了,自然也該信了吧?」太后鬆了口氣。
李持酒的眼皮一垂,像是在思忖,片刻後道:「嗯,我當然信她。」
東淑的心一跳,太后卻面露微笑,連聲道:「這就好,這就好。你的身體如今最為矜貴,一定要好生保養。」
此事得以順利解決,太后來到外間,聽太醫們說了鎮遠侯恢復的情形。
太后又格外吩咐眾太醫跟永慶宮一應行走的太監宮女,道:「從今日起且都改口,如今不是鎮遠侯了,是先帝的正統血脈,以後統統的都以『殿下』相稱。」
眾人領旨。
永慶宮中,恭送了太后,東淑回想方才,心裡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如今鎮遠侯情形向好,身份即將恢復,雖然明知道宮外還有一些人在虎視眈眈且不知如何解決,但總算是稍稍能寬寬心了。
只是因李持酒似是而非的一聲「娘子」,以及他對自己的那些莫名親近,讓東淑心裡有些警醒,之前是他昏迷不醒情形危殆,她自詡虧欠才奮不顧身貼身照料的,如今他已經轉好了,她當然不該再跟先前一樣不避嫌疑,也該「功成身退」。
正在思忖,卻是小阮悄然走了上前:「少奶奶,若是乏累了不如且去偏殿歇息,別為了侯爺反累壞了身子。」
東淑看見是她,正中下懷,於是道:「我正有些乏了,你去照看著侯爺,務必小心謹慎。」
小阮道:「是。」
這兩日小阮一直都在永慶宮裡,要麼陪著東淑照看李持酒,要麼替她照看。東淑暗觀她的動作神情,卻是滿心滿眼都是鎮遠侯,一舉一動極為溫柔體貼。
本來因為小阮的身份,東淑還有些放心不下的,可看她的形容舉止,便知道她對李持酒是真心的,那種半是畏怯半是愛慕的細微神情是瞞不住的。
以前在侯府的時候,小阮對人待物,卻極是淡定內斂且很有分寸,如今因為動了心,才變得這樣。
回到偏殿,甘棠服侍著她洗漱了,便小聲問道:「少奶奶,侯爺真的不記得以前的事了嗎?」
東淑只搖了搖頭,並沒回答。
甘棠想了會兒,忽然冒出一句:「倘若不記得了,倒是好的。」
東淑聽在耳中,又過了一會兒才問:「沒頭沒腦,怎麼說是好的?」
甘棠道:「我倒不是單說侯爺跟您之間成親過的事,只說……侯爺先前也受了太過辛苦,如今偏偏老太太也沒了,竟只剩下了侯爺一個人,多麼可憐,若不記得這所有了,倒像是解脫一樣,您說呢?」
東淑想了想,心裡仍是煩亂,便翻了個身道:「別說了,睡會兒吧。」
這一夜,東淑輾轉反側,不知做了多少零零碎碎的夢,時而是在雲南時候,自己半生半死之間,那個推了她一把的女子,含淚對她說:「替我照看他。」
時而又是李衾人在北關……又像是在南邊謹州,旌旗烈烈,而他在萬人叢中指揮千軍萬馬,氣定神閒,威嚴赫赫。
她又驕傲,又覺著心酸。
可到最後,竟又是她自己,從那小舟之上翻身墜水,那水流在眼前晃晃悠悠的,彩勝跟那個人的臉,也隨之搖晃,變形……猙獰!
東淑猛然一掙,就從夢中驚醒過來。
眼見外頭隱隱地有些亮光,知道天色將明,便慢慢地坐了起來。
草草地梳洗過後,去探望李持酒,小阮道:「昨兒喝了藥睡得很好,也沒什麼事。」
東淑答應著要走,小阮道:「少奶奶……我有件事不知該不該說。」
「什麼事?」
小阮道:「昨晚上,太后身邊的嬤嬤過來看望過侯爺。」
太后對於李持酒真是上了心了,礙於李持酒身上的傷不宜挪動,若是能動,只怕太后恨不得把他弄到永福宮親自照看呢。
東淑聽了這個倒是不意外,但小阮巴巴地說,卻讓她疑惑了:「然後呢?你覺著不對?」
小阮道:「我也說不上來……那嬤嬤是奉太后的意思來看的,也沒做別的,但是我總是、總是覺著哪裡怪怪的。」
東淑眉頭一皺。
這若是別人聽了,倒也罷了,畢竟誰敢懷疑太后身邊的嬤嬤,何況太后滿心為李持酒好,絕不會容他有失的。
但東淑很知道小阮的出身,她是楊瑞當初調教出來的得意的人,最擅察言觀色,洞察入微。
這就需要格外留心了。
這日太后一早駕臨,噓寒問暖。
正太醫們從榻上將李持酒扶著下地,讓他試著挪步而行。
李持酒的腿上跟一隻手臂還掛著夾板固定著,走起來姿勢有些怪異,他才走兩步,便道:「把這些東西除掉吧!又不是鎧甲,掛著做什麼,跟棺材板子一樣!」
東淑聽的刺耳,就不悅地看了他一眼。
恰李持酒正在看她,目光一對便笑道:「我說錯了嗎?這板子若再多幾塊兒就把我裝起來了。」
東淑眉頭皺的更深了,轉頭不理。
太后卻非常寬容而耐心道:「你如今傷著,不要說這些忌諱的話。」
忽然甘棠走來,在東淑耳畔低語了一句。
東淑見太后只盯著李持酒,便悄悄地先退了出來。
太后並沒有注意,李持酒卻多看了一眼。
永慶宮門外,站著一個人。她身著華麗的宮裝,但是頭髮卻有些蓬鬆凌亂,顯得幾分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