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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憲從進門開始,滿心都在東淑身上,竟沒有留意李衾。
此刻對上他的目光,才醒悟原來他一直都在這裡。
蕭憲在心中飛快地盤算了會兒,便走到門口,對李衾道:「跟我出來。」
李衾默不做聲,尾隨著他到了外間。
蕭憲本是病中的,可為了東淑,身心都撲在她的身上,哪裡還記掛自己的傷痛。
何況認定了她就是妹妹,正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越發不在意那些病恙了。
蕭憲扶著桌子想坐下,卻又站住,回頭問:「……那藥方子你看過了嗎?」
李衾道:「看過了。」說著就也從懷中將那張紙掏了出來,放在桌上。
蕭憲瞥了一眼:「那你覺著怎麼樣?」
李衾沉默。
蕭憲道:「怎麼不說話?」
「我覺著,這字不像是偽造或者模仿能寫出來的。」李衾才說道。
蕭憲的眼睛先是一亮,繼而卻又斂了光芒,問道:「是嗎?你這麼篤定。」
李衾掃了掃他。
面對「江雪」這個人,李衾的確不敢判斷真偽,因為人是活生生的,哭笑喜怒,變幻莫測,而且面對這樣一個跟東淑相貌相似的人,難保他們這些親人都先入為主,給「江雪」左右。
可是字不一樣,字就是字,一筆一划,落筆於紙上則不會再變,但實際上那筆畫之中卻自然帶著主人的習慣,那是多年練就的風格,平常之人或許看不出玄妙,但李衾跟蕭憲自幼學習舞文弄墨,書法皆是上上之選,怎麼會看不出其中玄機。
何況,之前抱她進門的時候,她突然喚的那一聲……
李衾看著蕭憲,忽地問道:「你是不是相信了她就是東淑?」
蕭憲並沒有立刻回答,他輕輕地咳嗽了聲,避重就輕地說道:「不管她是不是,總之我不會再讓她離開。」
李衾深深地看著他,並不做聲。
蕭憲道:「你看著我做什麼?」
李衾才一笑:「沒什麼,只是事情發生的如此突然,我也有些亂了陣腳了。還有你……我還是第一次見你這麼不修邊幅的樣子,可見真的是關心情切啊。」
蕭憲眼神閃爍:「那,你呢?」
「我?」
「你是不是也相信……」蕭憲才要說,又改口道:「你覺著她是不是東寶兒?」
李衾苦笑道:「你這話若是傳了出去,只怕人人都會以為蕭大人瘋魔了。」
蕭憲問:「你還是沒有回答我。」
李衾垂眸,半晌道:「我還要再想一想。」
蕭憲眉峰微動,卻一笑道:「這也是理所應當的,畢竟,我一個瘋魔就足夠驚世駭俗了,連李大人也瘋了,如何了得。不過,我還要多謝你今兒幫了我這個忙。」
李衾道:「這也是應該的。」
蕭憲見李衾眸色幽深,每一句都透著凝重,竟有點吃不准他此刻心中想什麼,於是他道:「已經勞煩了你許久了,你兵部的事情又不比別的地方,每一刻都緊急非常,這兒又沒有其他事了,李大人可以自便,別耽誤了正經大事才好。」
李衾聞言微微一笑:「多謝蕭大人提醒。那我……稍後得便再來。」
蕭憲唇動了動,卻沒說什麼。
李衾要走之時,又轉身看向內室門口。
蕭憲瞧著他的動作,忽然竟有些許緊張。
幸而李衾並沒有入內,只是向著他拱手行了禮:「蕭大人留步,對了,也不要忽視了自個兒的身體才是,保重。」
說完之後他就大步往外去了。
蕭憲目送李衾離開,才慢慢地吁了口氣,臉色緩和,忙拐到裡間去了。
甘棠跟明值還在床邊守著東淑,蕭憲看見榻上那張令他心生歡悅的臉,眼神在剎那便溫柔下來。
他輕輕咳嗽了聲,吩咐甘棠道:「如今已經回來了,你去收拾一下小公子的房間,安頓起來。」
甘棠只得答應,蕭憲又對明值道:「你且先跟著去吧,把原先帶上的行李等都卸下來,好好看著別叫他們弄差了。」
明值聽說有事兒干,何況東淑還在睡著,蕭憲又不是壞的,這才跟著甘棠去了。
等兩人都打發了後,蕭憲才忙撲到床邊。
他在東淑身邊坐了,臉上的笑就像是在春風裡給吹了很久的花骨朵,一下子就忍不住笑開了。
但是他才一笑,看著東淑有些憔悴的臉色,那笑容中又飛快地透出了一半的感傷。
「東寶兒,」蕭憲握住東淑的手,不住的摩挲著,一邊低低的呼喚:「是哥哥啊,你醒醒看看哥哥。」
東淑卻仍是毫無反應。
蕭憲眼中淚光閃爍,柔聲說道:「之前是哥哥不好,以後……有哥哥在,哥哥會護著你,再也不會有人傷害你一絲一毫,誰也不能。」
他像是發誓一樣,又情難自已的俯身,捧著東淑的手輕輕地貼在自己的臉上,眼中的淚便無聲地滴落在她的掌心。
太醫緊急回宮調了些寧坤養血丸,又叫小廝按照開的藥方熬好了藥汁。
蕭憲不知疲累,親自捧著把藥丸捏碎了餵給她,又親自餵她喝藥,擦拭淌落的藥汁,體貼入微,毫無不耐煩之意。
這日晚間,明值都熬不住去睡下了,蕭憲還堅持守在床邊,雖然渾身酸痛,又不住打瞌睡,卻還是捨不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