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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嬛閣中,一切的擺設還都是從前的模樣,好像時間在這裡靜止,從來不曾流走。
陰兵口中的皇帝坐在地上,身上的衣服一片凌亂,頭髮披散著,手背上布滿了各種各樣的傷疤,他死前就是這樣一副模樣。
記憶里,華卿好像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狼狽的時候,她心中毫無波動,甚至還有些後悔過來看他了。
皇帝聽見腳步聲,抬起頭來,看向華卿,眼睛微微眯起,有一瞬間的恍惚,隨後他用沙啞而乾澀的聲音向華卿問道:「你是誰?」
華卿道:「蕭嫦嫿。」
皇帝偏了偏頭,似乎在回憶這個名字。
華卿問身邊的陰兵:「他是怎麼死的?」
「陳貴妃聽說陛下查出她生下的二皇子並非是皇室血脈,便給陛下的日常飲食中下了毒。」
華卿聽後哦了一聲,搖了搖頭,竟是覺得有些好笑。
而皇帝竟然也笑了起來,他抬起頭,看著華卿,道:「我想起你是誰了,你以為朕會因為她給朕戴了綠帽生氣嗎?」
不會嗎?或許這位陛下胸懷寬廣,能夠海納百川,或許是對陳貴妃愛得深沉,又或許是有些特別的愛好,但總歸與自己也沒什麼關係,華卿覺得自己是白跑了一趟,他既然在這兒住了這麼多年,她與雲棲池是絕對不會再住在這裡了,她轉身便要離開。
「反正,朕也不是第一次被人當成王八了。」
正要離開的華卿頓時停在了原地,還有八卦可以聽?
「你母后當年不也是一樣嗎?」他冷笑了一聲,「這世上還有誰能比你母后傷朕更深嗎?」
華卿轉過頭去,她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他這樣憤怒的模樣,不過這一樁事她倒是從來不曾聽說過。
第84章
()這話若是讓華卿小時候聽了,多半會因為自己的身份暗暗感傷,或許還挺能理解這皇帝做得一切,說不定被人忽悠幾句,都能自願被那個老國師獻出一身的鮮血來。
如今過了這麼多年,又吃過了那麼多的苦,她對此就完全是一副看好戲的心理了,好整以暇地聽著皇帝跟她說一說自己當年的情史,然而皇帝在說了那一句話後,就再也沒有開口了。
華卿心中其實還有幾分高興,這不是她的父親,多好啊。
如果她是在她真正父親的膝下長大,也許不會也不會被千嬌萬寵著養大,但是肯定要比在皇宮裡的日子好過許多,皇宮中她雖然是公主,卻受盡宮人們的奚落與嘲笑,連貴妃身邊的一條狗過得都要比她好。
她想了想,蹲下身,對坐在地上的皇帝說:「我其實挺高興的,您不是我的父親。」
皇帝聽了這話,也笑了一聲,笑聲中帶著無盡的嘲諷,他反問道:「如果你是朕的血脈,焉知朕會像那般待你?」
華卿點點頭,承認他說的也有道理:「倒也是。」
孩子是無辜的這種話在這裡並不適用,身上只要流淌的不是陳氏皇族的血,便是她的罪過了,也是夠奇怪的,皇帝既然知道她不是親生的,竟然還留她活了那麼大,才把她交到國師的手上。
想到這裡,華卿又有奇怪的地方,她開口向眼前的皇帝問道:「可當年國師明明是要皇族的血才能餵養陰兵,你為什麼會把我送出去?」
「你們以為朕真是個傻子?」皇帝冷笑了一聲,從地上起身,眉梢微微上挑,他死的時候已年過百半,此時衣衫凌亂,頭髮花白,卻依舊有了些春秋鼎盛時的氣韻,他低頭俯視著仍然蹲在地上的華卿,開口道:「什麼用你的血餵養陰兵才能讓陰兵聽從朕的指揮?朕豈會不知道他是想要你來煉化他的陰魂大陣?你是不是皇族血脈想來對他並沒有什麼要緊的,況且,你怎麼知道你那親生的爹不是陳國皇室中的人?」
華卿微微愣神,這、這麼刺激的嗎?
她回憶起當年與她母后年紀差不多的皇室男子,然那些事實在太過久遠,她一時間是一個人都想不起來,反正當年他們對自己都不太親近。
說不太親近其實也不準確,應該用不太認識才算恰當。
因她母后死得太早了,華卿對她的母后也沒什麼特別的感情,對這位父皇,就更別提了,她大概便沒有這個父母的緣分,活了這麼多年對這些也看淡了,倒也沒有什麼再去追究自己親生父親的想法了。
一直在旁邊沒有說話的雲棲池在這個時候忽然開了口,向皇帝問道:「陛下是如何得知嫦嫿不是您的血脈?」
皇帝仰頭,看著跟在華卿身邊的雲棲池,當年雲棲池在陳國做國師的時候總是用一張銀白面具遮面,他們從來不曾見過他面具下的那張臉,此時皺著眉頭疑惑問道:「你是——」
「雲棲池。」
「原來是你啊,」皇帝點了點頭,目光在他與華卿的身上轉了兩圈,最後似笑非笑地問了一句:「你們兩個這麼多年還在一起呢?」
雲棲池:「……」
為什麼感覺皇帝的這句話中惡意滿滿呢?
雲棲池嗯了一聲,問道:「陛下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皇帝收起臉上的笑容,對雲棲池回答道:「朕親眼看到的,」
不等雲棲池開口,皇帝神色間難掩狠厲,他咬著牙繼續道:「她以為一死就能夠解脫了,她做夢!」
雲棲池與華卿對視了一眼,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當年他們所有人都以為皇帝是不喜歡先皇后,所以在先皇后死後,才對嫦嫿公主格外的冷漠,好像直接將她當成不存在的人,如今他們才知道這其中還有這樣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