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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搖了搖頭。
沈硯卻還不放過她:“不想要,還是不敢要?”
有區別麼?衛染出于謹慎,沒有倉促回答。
沈硯又給了她第三個選項:“還是你真啞了?”
原來是在這裡等著她。衛染心知再裝下去沒有什麼意義,她和沈硯之前雖然沒有什麼交集,想來沈硯至少也知道她不是聾啞人,再說她也不可能在後面一整年時間裡都裝聾作啞。
於是在又默念了一遍“今天是周四”之後,她按了按胃部,認真道:“我吃飽了。”
少女的嗓音細細軟軟,像輕盈的小羽毛從沈硯心上拂過,讓他在一愣之後分外不滿,聲音這麼好聽,還裝啞巴?暴殄天物呢。
於是又格外暴躁地丟了一小把彩虹糖到嘴裡,嚼碎。
衛染見他吃糖吃得如此饑渴,又聯想起先前在樓下的那一幕,恍然大悟:“你沒吃飯?我去請姜姨給你把飯菜熱一熱吧,吃糖吃不飽的。”
她說著就要往樓梯的方向走,卻聽沈硯在背後沉聲喝道:“站住!”
衛染站住了,她自認為還在飛刀的射程之內,站住應該是最明智的選擇。
“轉回來。”
衛染聽話地轉回去。
沈硯已經從床上站了起來,向著門口走來,燈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他靠近的時候,衛染整個人都被籠罩在他高大的陰影里。
他眉目間凝聚著冷意,語調隱隱不耐:“跑什麼,我會吃了你不成。”
衛染垂下長睫,視線正好對上他手裡的彩虹糖罐子,老老實實地回答:“不會的,我沒有彩虹糖好吃。”
*
沈硯眉梢一揚,低下頭用考究的目光端詳了她一番。眼前的少女身材嬌小,頭頂還不到他的下巴,純澈乾淨的杏眼,秀氣玲瓏的鼻尖,眼睫又卷又翹,就像輕盈的蝶翼。
此刻整張臉被遮在陰影之中,皮膚格外顯得蒼白,似乎都微泛出冷感的螢光,只有嘴唇還是粉嫩粉嫩的。
在他面前這樣嬌怯地低著頭,真是要多乖有多乖。
以至於沈硯都分辨不出來,她剛才是不是跟他幽了一默。
他心上莫名閃過一個邪惡的念頭:真的沒有彩虹糖好吃?
衛染顯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她在心裡掙扎了半晌,終於忍不住還是要確認一下這件重要的事情:“今天是周四吧?”
沈硯:?
在衛染顯而易見的期待之下,他點了頭:“是。”
於是衛染肉眼可見地放鬆了不少,在沈硯的百思不得其解中禮貌詢問:“那我可以進去是麼?”
沈硯從門口讓開,做了個“請進”的紳士手勢。
衛染走進門,只是她的處境似乎並不見得有什麼改善。這個房間比她習慣中要大太多,她在沈硯毫不遮掩的審視之下渾身不自在,愈發不確定兩條腿該往哪裡站。
她只知道,自己不想太靠近沈硯。
不知沈硯是不是瞧出了她在想什麼,唇邊漾開一抹不祥的笑容,反而故意又朝她逼近了兩步。
他走近時,衛染就不假思索地退避,最後不知不覺被他逼到了牆邊。
沈硯站在她身前不足半米的地方,兩人並無任何實際接觸。但他的眼神鋒芒銳利,折射出令人不適的侵略性,衛染簡直懷疑自己身上要被他盯出幾個洞來。
她已經退無可退,脊背繃緊貼住牆壁,烏黑的眸子睜得大大的,警覺而又迷惑,不知道沈硯是什麼意思。
片時之後,沈硯重新開口了。
“所以,”他的笑意漸漸斂去,語調在漫不經心中透著諷刺,“你就是我未來後媽的拖油瓶?”
他的態度就像在說,你就是黏在我們家地板上清理不掉的那塊垃圾?
衛染呼吸一滯,睫毛顫了顫,垂下眼睛。
這話很不好聽,可偏偏是事實——至少大部分是事實。
嬸嬸和沈叔叔還沒有正式結婚,不過從沈叔叔的口風來看,這一天應該不遠了。也許等嬸嬸從國外回來,他們就會辦婚禮。
嬸嬸能夠幸福,衛染自然高興,而且她也覺得沈叔叔人很好。
可是,還有沈硯。
以前她沒見過真的沈硯,總感覺他很遙遠。她也不喜歡在黑暗中對不了解的事物多做揣測。如今她見到了。
她自知身份尷尬,沈硯不肯接受她本就無可指摘。此時此刻在沈硯家裡,站在沈硯面前,她覺得自己很沒有立場,好像是搶了人家的東西。
或者說,就是。
但她又不可能因為沈硯的不接受就立馬消失掉。
衛染把頭埋得更低了。
沈硯嗤笑:“和林老師半點都不像。”
衛染靜靜道:“我們沒有血緣關係的。”
沈硯長眉輕挑,還真是他說什麼,她就原原本本地應什麼。當慣了乖孩子吧?
他嘆了口氣,壞心眼地逗弄她:“我以為林老師教出來的會是誠實善良的好孩子,你怎麼是只小謊話精?”
衛染一慌,沈硯懷疑她的品格可以,但是不能懷疑嬸嬸。
“不是的!我只是偶爾才說一個小謊!而且我……我真的沒有惡意的,”她慌亂地解釋,“我只是想讓你相信我不會把你的秘密說出去——我本來也不會說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