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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硯,你這樣逗女生,很不好。”
沈硯望著她,眉頭漸漸鎖緊,但沒有反駁。
衛染欲言又止了片刻,終於繼續道:“你自己可能沒有感覺,不過如果你總是對女生這樣,可能會被人家當成流氓的。”
她勸諫得太真誠,就連“流氓”這樣的字眼也說得客觀真誠,就像真的是……好心提醒。
沈硯盯著她,喉嚨發乾,完全失語。
面前的小姑娘沒有流露出明顯的不高興,甚至還鼓勵似的朝他微笑了一下,仿佛耐心的老師剛告誡完一個不懂事的熊孩子:“那你以後自己注意吧,我先走了。”
“等等!”
沈硯終於找回聲音,叫住了她。
他幾乎不假思索地說:“我沒有對別的女生這樣。”
衛染點點頭,神態平靜,沒有說信或不信,只是“哦”了一聲道:“你不用向我解釋。”
空氣中的氣氛一時凝固。
衛染在說完的一剎那,似乎看見沈硯漆黑如墨的瞳仁里閃過一抹危險的狠戾,那是一種屬於獵食者的神色。
她心頭一顫,本能地想逃,但那抹戾色轉瞬即逝,沈硯的黑眸里只余深不見底的沉寂,讓她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眼花了。
而沈硯緩緩低下頭,自言自語般地說:“是,我不用向你解釋。”他頓了頓,“如果給你造成困擾,我很抱歉。”
這不是他第一次向她道歉,可這一回他說得很官方,毫不掙扎,衛染卻仿佛聽見什麼東西斷裂了……
“沈硯……”衛染不自覺地開口,也不知道自己是要說什麼,她只是莫名地擔心。
沈硯的手在桌子上碰到了什麼東西,他第一反應是抓緊,指節在過度用力之下有些發白。
然後他才回過神來,低頭瞟了一眼,發現自己攥住的是什麼。
一個粉紅色的小錢包。
是當時他扣住不肯還給衛染的。
哪怕明知道把這麼一個東西放在這裡,和整個房間的氣氛都格格不入。
他愣了愣,在這一瞬間有點啼笑皆非的感覺,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做這種幼稚的事情。
不過他隨即控制住了所有這些情緒,輕鬆地抬手,隨意依舊:“忘了還給你了。”
早就該還了。
他本來是要把錢包拿起來交給衛染,但把它提起來的時候,不防錢包上的搭扣開了。
這個錢包在他桌子上放了一個多月,他從來沒有打開看過,這是第一次看到裡面——透明的夾層里放著一張照片。
是一張全家福,一對年輕的夫婦和一個小孩子。
沈硯的目光停在照片中間那個孩子的臉上。
三秒鐘後,他還在直勾勾地盯著同一個位置。
“沈硯?”
衛染真正不安起來,今天的沈硯實在是很反常。她在擔心之下,也顧不上剛才心裡鬧的那點彆扭,重新過去到他身邊:“你怎麼了?”
沈硯沒有回答,就在衛染懷疑他是不是沒聽見自己的聲音,準備再問一遍的時候,卻聽沈硯問:“這照片上的人是誰?”
衛染看見了他正在看的照片……這次她自己也沉默了半晌,才回答他:“是我父母。”
“我問的是中間這個——”沈硯說到一半戛然而止,抬頭看著衛染,目光複雜,“所以中間這個小孩就是你?”
衛染點頭,這是她五歲那年和父母拍的全家福,那是一段無憂無慮的日子,所有災難都還沒有降臨。
之後那場大火毀掉了一切,包括她所擁有的回憶,這張照片的底片僥倖在照相館裡保存下來,她洗了很多張放在不同的地方,畢竟這是她唯一僅有的了。
但對於沈硯來說,這應該只是一張陌生人的照片而已,他這種反應未免太古怪了。
就像是……從照片上認出來了什麼。
可這照片上除了人就是背後照相館的假布景,衛染實在看不出那布景能有什麼秘密。
沈硯大約是察覺到了她的疑問,移開視線道:“沒什麼,我只是覺得有點眼熟。”
“眼熟?”
沈硯索性順著她剛才的話道:“也許我曾經見過你父母。”
衛染愣了愣道:“應該不會。”她垂下眼,嗓音里些微掠過一絲顫抖,被她努力壓平,“他們已經去世很多年了。也從來沒有來過這個城市。”
沈硯頓時後悔,他早該知道的。他剛才不應該那麼說,又勾起衛染的傷心事。
可是有一件事情,他亟待要確認,狠了狠心又追問一句:“你家鄉不是在C市?”
衛染搖頭:“三年前我跟嬸嬸一起搬來的,我小時候住在S鎮,一個小地方,你應該沒聽說過吧。”
沈硯微微斂眸,一言不發。
沉默半晌之後,他緩慢地開口:“所以,你害怕火是因為……”
衛染不自覺地瑟縮了一下。
但沈硯沒有再說下去,最後只是道:“對不起。”
*
沈硯躺在床上,直勾勾望著空白的天花板,在這一刻大腦放空。
竟然是她,她竟然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