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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倏然開口的時候,卻很堅定。
“我可以回答你。”
沈硯愣了下,意識到她在說什麼,眸色一沉:“我說了不逼你,你不必——”
衛染卻像並沒有聽見他的話:“……我怕火,是因為,因為……”
她懼怕的顫抖從指尖傳到沈硯心坎上,像碎玻璃一樣扎疼了他。他本來真的沒有想過,原來僅僅說出這幾個字來都讓她這麼害怕……
“……會死人。”
最後三個字終於溢出齒間,噩夢中的那些可怕的畫面回放在衛染腦海中,格外清晰,同時她卻有種奇異的如釋重負之感。
沈硯靜靜盯著她,他萬萬想不到她會突然說出這三個字來。
而且她看上去太認真了。
畏死之心人皆有之,但有些傷痛,只有親身見識過死亡的人才會明白……
而這一刻,他在衛染的眼睛裡看到了。
第26章 二十六度甜
衛染滾在床上,像鴕鳥一樣把頭埋進那隻樂呵呵的毛絨大熊里。
她覺得今天自己的種種表現真是莫名其妙,比如,沈硯剛才明明都說過了不會再逼問她,她為什麼會在一時衝動之間,對他說出那些話?
已經有好多年,她沒有再對人說起過這些,甚至連自己都不願意多想,可就在剛剛,那股奇怪的勇氣和傾訴的欲望,驀然攫住了她,她竟然是情不自禁地說了出來。
真是奇怪。
而最讓她心煩意亂又害怕直面的是,誰知道沈硯是不是真的在乎呢。
他先前會好奇大概只是覺得好玩吧。後來發現沒那麼好玩就不再追問了。事實上,她能說出來的,的確沒有任何好玩的事情。
她發了一會兒呆,最後嘆氣,如果是這樣,沈硯聽過了也就會算了,那也沒什麼不好的。
還是就和她根本沒說過一樣。
她還不如為更現實的事情煩惱——她終於想起來,沈硯沒有把錢包還給她。
他就這麼堂而皇之拿著她的錢包回自己房間去了,興許他是忘了……不過他先前記得的時候,顯然也沒有任何要還給她的意思。
至於以後會不會還她……?
衛染已經漸漸開始清醒,其實就算沈硯給她倒了一杯熱牛奶,甚至真的放下架子向她道了一次歉,也不代表他以後就不會繼續作弄她了啊。
於是她想到自己被綁架的零用錢和前途未卜的命運,不由像小動物一樣嗚咽著,在柔軟的熊肚子上蹭了蹭。
*
“條件反射?”沈硯斜躺在床上,舉著手機,微擰了下眉,“就只是這樣?”
電話那頭傳來陸行川不帶溫度的聲音:“什麼‘就只是這樣’,你對這四個字是有什麼誤解?”
“……巴甫洛夫的狗?”沈硯雖然沒把生物學好,多少還是有點印象。
陸行川默了片刻,四平八穩地道:“沒有鄙視你的意思,不過我沒想到你會知道這個。”
沈硯:“……”
好在他已經習慣了陸行川說話的方式,這麼多年下來不習慣也只能習慣了。
陸行川平靜地繼續道:“但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人人都是巴甫洛夫的狗。你自己就是很好的例子。”
沈硯:“……”
真好,一點都不像在罵人。
誰讓這是他親表弟呢。
誰讓他有求於人呢。
於是沈硯把某句教壞小孩子的髒話嚼了嚼又咽了回去,很有風度地一笑:“……我當然不會有這麼天才的想法,或許你可以指教我一下?”
“那條狗一聽見鈴聲就會流口水,因為在它過去的經歷里,鈴聲一響就會有人給它餵食,導致它把鈴聲和食物聯繫在了一起。”陸行川頓了一下,“就像是你一看見舅舅,就會臉色難看、渾身難受,因為過去的經歷讓你把舅舅和舅媽的死聯繫在了一起——”
“陸行川。”
沈硯打斷了他,他並沒有發火,語調在平淡中卻透出到此為止的警告意味。
一陣沉默後,陸行川在電話那頭道:“抱歉表哥。”
沈硯聽不出他有什麼真正抱歉的意思,不過他也早就過了會和陸行川這種人計較的階段,只是明確乾脆地告訴他:“我今天不是要和你說這些,換個例子。”
“好。”陸行川同樣很乾脆地答應,不慌不忙說了下去,“上世紀早期有人做過一項實驗,他們找來一個九個月大的嬰兒,把一隻無害的小白鼠放在他身邊,一開始他並不害怕。後來嬰兒每次撫摸小白鼠的時候,實驗者就用巨大的響聲把他嚇哭。這樣幾次之後,哪怕沒有響聲,那個孩子只要一看見小白鼠就會被嚇哭。”
沈硯皺眉:“九個月大的嬰兒?拿來做實驗?”
果然他這個變態表弟,能舉出來的例子都是變態的。
“這不是重點。”陸行川道,“重點是隨後那個孩子不僅僅害怕小白鼠,他的恐懼開始擴展到其他毛茸茸的東西上,比如小兔子、毛絨大衣、聖誕老人的面具……你明白了吧?”
沈硯微微變色,若有所思地“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