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頁
「劉汀,你可知,若不是因為方清歡是江灃指走的人,今日我絕不會將你叫來。」
劉汀一愣,隨後笑道:「那我的運氣還不錯,在她手底下撿了個漏。」
江陶想用這種小兒科的激將法激怒劉汀,讓劉汀衝動一回,結果自然是失敗了,在與方清歡打擂台的二十年裡,劉汀對方清歡這三個字已經能做到心如止水了。
「你想要什麼,我很清楚,只是劉汀,有時過於慎重會錯過眼前的機會,你該明白的。」
「不管是前朝還是如今,朝堂之上,都一樣的危機四伏,您貴為公主,後又與主席一同掌管國家,自是不需要慎重,我不同。我的父親只是一普通商賈,我沒有背景,唯一能指望的,只有名聲。」劉汀都快忘了,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褪去少年成才的光環,她也不過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個普通人,她年輕時一往無前的魄力,早在多年的政治鬥爭中被消耗殆盡,如今的她,變得面目全非。
「您好生養病吧,只要您願意,您永遠不會死去。」劉汀說罷,起身沖江陶行了一禮,「我期望您能長命,如果以後您還願意,可以親手將那個位置交給我。好生休息吧,我先退下了。」
當劉汀關上門離開後,江陶頹然的笑了一下,「果真如你所說,她不會接受。」
長長的衣擺自地上滑過,美妙如天上行雲般柔軟順滑的布料上繡著高聲啼叫的鳳凰,大紅色的唇,純黑的發,白皙的皮膚,還有一身與常人不同的氣勢。
這就是華國身份最高的人,一手建立這個國家的主席。
江陶無神的眼睛裡終於有了光,她看不見江尤,卻能感受到江尤的位置,她的眼睛下意識追隨過去,一如既往的追隨她的王。
「她是聰明人,聰明人不會做不利於自己的蠢事。」江尤對劉汀了解極深,共事二十年,那是迄今為止的半生時光。
「那我便是蠢人了。」江陶無奈的笑了笑,確實是她強求,劉汀的選擇是對的。
天上掉餡餅的好事,真砸到頭上,卻不一定是件好事了。
「真不打算活了?」江尤坐到江陶對面,伸手將江陶耳邊調皮的頭髮撩到耳後,「宋妙玥說過,地府荒涼可怖,那洗去人記憶的孟婆湯也不好喝的緊。」
「總比每日灌下的補藥好喝,江尤,人各有命,強求不得。」江陶握住江尤放在她耳後的手,驟然回想起曾經的種種,幼時的江尤,已經在她記憶中變得模糊不清,仔細想來,在東夏皇宮中經歷的一切,宛如一場夢,醒來只記得一個名字了。
「如果沒有你,早在二十年前,我就死了。」江陶想,沒有江尤,她或許會死在山鬼手中,跟她母親一起上路。「江尤,答應我,留江氏宗親性命,即使他們擋了你的路,也不要殺他們。」
他們就像是依附在江尤身上的吸血蟲,將它摘下來扔到一旁去就好,叫他們慢慢在黑暗中死去,不要沾染他們的血。
你這一生,從未沾染過親人的血,乾乾淨淨的來到這世上,乾乾淨淨的離開便是。
江尤點點頭,想到江陶看不見,她又說道:「你放心,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
她要做的事註定會有許多阻礙,江陶希望矛盾能夠控制在一定的範圍內,不見血,至少能讓後世史書對江尤溫柔一些。
「你是我的妹妹,和江灃一樣,我本該護著你們的,誰知竟被你護了一生,如果真有來生,再遇見你們,我想變得更強一些,讓你和江灃都能過得輕鬆自在。」江陶伸手摸上江尤的臉,她輕柔的動作,像是在擦拭手中的珍珠。
「江灃還在外疏通洪水,她很快就會回來,你等等她。」江尤意識到了什麼,平生第一次流露出焦急的神色,明明不該這樣早,難道江陶真的一點兒生的意志都沒有了嗎?
江陶搖搖頭,用微小的力氣制止了江尤想要用靈符聯繫江灃的動作。
「別看她平日裡嘻嘻哈哈,似乎開朗的很,其實她最是多情,見不得生離死別的苦。我可不想臨走之前還安慰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傢伙。」雖然後來江陶和江灃因為政治理念不同,經常發生爭吵,但在江陶心裡,那個和她分庭抗禮的人,還是當年那個被欺負了,也不敢反擊,只知道躲在角落裡哭的小可憐。
如果沒有江尤,江灃這一生都不可能挺直脊樑,她會被出身打垮。
江陶有些後悔,在她不懂事的日子裡,她的妹妹們受了很多委屈,如果有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她一定不會對那些事熟視無睹。
江尤無助的坐在床邊,感受著床上的人越來越微弱的氣息,直至握緊她的手鬆開,無力地滑落,直至江陶合上眼睛,再也不會睜開。
江尤掏出靈符,用以通訊的靈符是宋炎的新產品,江尤還催著等宋炎做出能玩遊戲的靈玉牌,送一份給江陶,省的她養病無聊。
現在,是用不到了。
聞訊趕來的江灃撲倒在床邊,痛哭不止,喊著一聲聲的長姐,送走了陪伴她二十多年的親人。
華國立國第十八年,主席長姐,時任副主席的清川公主江陶病逝家中,享年四十歲。
舉國哀悼,萬民齊哭,和江陶經歷了同一歲月的百姓們,真切的表達著他們的悲痛,江陶的死去似乎是印照著舊封建社會的徹底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