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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尤今天來是為化敵為友,如果她今天不來,也許過幾日她就會步原主後塵,成了東夏歷史上唯一一個平地摔死自己的公主。
畢竟她的運氣在這個世界是逐漸遞減的,不跟男主在一起,她的運氣會更差。
「公主說的極是,想必普天之下,除了皇宮外,不會有比這裡更安全的地方了。」
若有人兮山之阿,披薜荔兮帶女蘿。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山鬼,乃山上的精怪,有人以此稱呼山神。百姓口中的山鬼,多是優柔美麗的女子,眼前這個女子,無比契合傳說中山鬼的形象。
多數人穿著金絲銀線繡成的衣服,頭頂白玉冠子午簪,還面戴薄紗,都會給人高高在上的冷傲之感,但這個女子不太一樣。
她就像是山間清泉,又似一縷清風,即使身在香火之地,也不屬於人間繁華。
仔細看她,秀髮披散於腦後,一雙美目彎若弦月,面紗之下似乎是笑著的,溫柔的聲音能撫慰人心的浮躁。
真是個合格的神棍。
江尤內心默默感嘆,不知道那位玄女廟的梁廟祝又是什麼人,不過她大致也能想到,一定是個面目慈祥的女人,人多以貌取人,總覺得長得好看的,就一定不是個壞人。
誰知道一張貌美皮囊之下,藏著的是什麼呢?
「山鬼?以往來玄女廟,我很少見你。聽聞你幼時受傷,面上有疤,所以不喜露面人前,潛心修煉,既然立下不染紅塵之誓,不輕易現於人前,今日怎麼出來見我了?」
戳人痛處不是聰明人說話的方式,卻很符合江尤現在的人設,驕陽公主從來不會在意別人的想法,想到什麼說什麼。
因為有面紗蒙面,所以江尤看不到山鬼的表情,江尤肯定猜不到,面紗之下,是純粹的笑容。
山鬼曾聽來往的人說過,驕陽公主是東夏最美的女子,她擁有堪比烈日耀眼的美貌,也擁有堪比烈日灼熱的性情,人們懼怕她如火般的驕傲,又嚮往她的自由灑脫。就像直視太陽會雙目刺痛,人卻還是嚮往陽光,期望能從每一處看到太陽帶來的光明。
如果沒有出那件事,山鬼還會和梁廟祝一起閉關,仔細算來,這是山鬼第一次正式和驕陽公主見面。
見面之後才知,此前聽聞之事,並非虛言。
即使被江尤說自己最不想聽的事,她也不會生氣,甚至她會因為江尤記得她而心生竊喜,因為面前的人談起此事時,口中沒有憐憫惋惜,只有平淡的敘述,就像是說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山鬼若有所思,這就是驕陽公主啊,和那些心懷鬼胎,又滿嘴假仁假義的人完全不一樣。
也只有這樣的女子,才敢對玄女說出不配為東夏供養的話吧。
本覺得驕陽公主是個不知天高地厚,被寵壞的公主,在見到江尤的第一面,山鬼就改變了這個想法,同時,她覺得更為棘手了。
如果東夏皇室下一代都是這樣的人,那東夏皇室的氣運,就無法被斷絕。
「不染紅塵,是說我心向神道,不會被紅塵之苦所侵擾,並非不入紅塵。若不入紅塵,不見眾生,怎麼知曉人生來苦難頗多,需虔誠信奉神明,方可解除煩憂?」
她說話時,殿內有風吹過,她的衣衫被風吹起,更顯得她飄飄欲仙,一身仙氣。
這番話一說,引得江尤身後的兩個小宮女神態都拘謹不少,看著山鬼的眼神更是多了一絲虔誠,剛剛還憂心自己的性命,現在就開始尊重神明,將性命之憂暫且拋到一邊去了。
這個神棍的職業素養不錯啊。
江尤心裡為山鬼的一番話鼓了鼓掌,當然,山鬼的業務能力比不上江尤看過的許多神棍,但架不住她長得好看,說話也能叫人聽進去。
主要是長得好看,這年頭神棍要是沒一張仙風道骨的皮囊,都不好意思出門行騙忽悠人。
「既然信奉神明是為了解除煩憂,那我今日也有事,想要尋求神明相助。」江尤伸手,侍候在一旁的捧香童子順從的為她遞上三根香。
江尤上前,將三根香在永明燈盞中點燃,隨後她抬頭看向高高在上的玄女神像,「我有一苦,有一怒,有一悲,均想向神明傾訴,希望神明能為我解憂。」
不怕人有所求,就怕人無所求。
山鬼聽了江尤的話,稍稍鬆了口氣,只要江尤有想要的,那她就無法掙脫漫天神仙的擺布。
「公主請說,在玄女大人面前,一切都能得到圓滿的結果。」
江尤正對著玄女神像,在她背後的山鬼看不見江尤臉上冷漠至極的表情,她看著玄女的眼神,就像是看身邊的一草一木,毫無波動。
「我的苦,是身為一國公主,因一時失言為國家招來大難,如今東夏大難臨頭,亡國的結局近在咫尺,此一苦,該如何解?」
她的聲音在大殿之內迴蕩,清晰的傳入每一個人耳中,如神雷陣陣,轟鳴不已,帶著叫人心驚膽戰的恐怖。
山鬼張張嘴,剛要說話,江尤就將第一根香插在香爐內,隨後捏起第二根香。
「我的怒,是身為東夏皇族,天命加身,卻無法庇佑子民,妖邪鬼祟殘害子民,我卻無能為力,怒己無能,怒人弱小,此一怒,該如何解?」
第二根香插在香爐上時,山鬼已經不敢說話了,她看著江尤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