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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從那時起,梁芙開始感受到了分明的,隱隱傾倒而來的壓力。
到了周三,顧文宣告訴她,見面會在周五晚上舉行。
這一下,梁芙徹底打消了要去接機的念頭。
傅聿城他們中午出發去關西機場,下午四點左右飛回,等他落地的時候,她這邊的見面會估計恰恰也就開始了。
周五這天,舞團只訓練了半天就結束了。
一方面得準備晚上見面會的事,一方面梁芙這兩天得了重感冒,排練效率低下。
梁芙跟紗紗去換衣服化妝,四點左右,給傅聿城發消息祝他一路平安,隨後便跟著顧文宣去參加見面會。
這次見面在郊區的一個葡萄酒莊舉行,規模不大,來的都是即將深度合作的人。合作細節顧文宣跟人私底下都談妥了,這一次的見面會,更多是為了配合媒體造勢。
梁芙全程不離顧文宣左右,一晚上笑得臉都僵了。
室內冷氣打得很足,顧文宣覺察到梁芙似有些不舒服,便讓她找個地方休息,剩下他去應付。
梁芙取了些食物,到了室外臨湖的露台上。脫了鞋,腳踩在水磨石的地磚上,叉子叉一粒草莓送進嘴裡,正食不知味地吃著,身後有一人喊她:“梁芙。”
梁芙轉過頭,映入眼中的一張臉,幾分熟悉,又有幾分陌生。
她愣了一下,一下恍惚,不甚確定地喊出一個名字:“……衛洵?”
男人穿裁剪合身的深藍色西裝,頭髮理得很短,耳骨上好幾枚銀色耳釘。已經沒法與記憶中那個額發蓋著眉骨的桀驁少年完全重合,只在他笑的時候,依稀還有一點往日的模樣。
一瞬間,梁芙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種情緒更多。
倘若早個大半年碰見他,自己必然震驚之外出離憤怒,現在仿佛只覺得感慨。
興許能替他找的理由早就找過了,解釋不了一個人為什麼能在另一人的生命里徹底人間蒸發,除非故意。
後來只是硬撐一具空殼,不信自己輸了。
而今,那具空殼也已被她捨棄,所有過往一把飛灰,風吹就散。
她盯著他臉看了半晌,試圖搜羅哪怕一丁點兒的震驚或是激動,然而沒有半分波瀾。
衛洵向著遠處看一眼,“一起走走?”
“有什麼話就在這兒說吧,”她示意他看自己的高跟鞋,“走不動了。”
衛洵在她身旁坐下,沉默看著她。
梁芙起初覺得填飽肚子更重要,被他盯得有點不自在,覺得自己是不是不禮貌,便把吃了一半的紙杯蛋糕拿在手裡,對他說:“你剛來?剛才大廳里人我都見過一圈,沒看見你。”
衛洵笑意很淡,“我在這兒工作。來得比你早,看見你,我就躲了。”
“為什麼?我是什麼洪水猛獸嗎?”
“二月份,你演出的時候,我去看過。”
梁芙看他一眼,略有些驚訝。那場演出雖然對她意義重大,但論傳播範圍實在有限,衛洵能知道演出信息,多少有點出乎她的意料。
梁芙笑說:“既然去了,怎麼不跟我打聲招呼?”
“我在那兒碰見了一個人,他讓我來見你一面,了結你的心結。但是似乎……”衛洵打量著她,他眼狹長,倘若不笑,總有三分邪性,讓人想到年輕時候的黃秋生,“你的心結已經不存在了。”
梁芙卻在注意另外的重點,“你碰見了誰?”
衛洵一直看著她,沒放過她臉上任何一個表情變化,從微訝,到感慨,到混著三分尷尬的平靜,再到此刻的激動,卻不是為他。
缺席太久,這故事裡,果然早就已經沒有他的名字,甚至連他缺席的理由也已經不再被人耿耿於懷。
衛洵垂眼,笑了笑,“還能有誰,你老公傅聿城。”
梁芙一愣。
似給水潑了半身,清醒的涼意一直澆到心底,變成一種困惑的愕然,不是確然的困惑,只是不敢去細想:
關於衛洵的事,傅聿城早就知道了?多早?
知道了為什麼不來問她?他一直背著這心理包袱與她生活嗎?
而且到了這份上,他卻記掛著她有沒有解開這個心結?
衛洵往她這處靠近幾分,他手臂撐在大腿上,頭低垂,沉著聲說:“……對不起。”接下來,便同她解釋自己當年為何背棄誓言。
片刻,衛洵往梁芙那兒看一眼,卻發現她神色怔忪,似乎並沒有在聽。這一場獨角戲演得尷尬。
“梁芙?”
梁芙這才回過神來,然而驀然站起身,“抱歉,我有點事,我得先走一步。”
衛洵立馬跟著起身,伸手將她胳膊一抓,“連聽我把話說完的時間都沒有嗎?”
“對不起,”梁芙神色焦急,不在看他,在看門內,搜尋顧文宣的身影,“如果你是要跟我說當年的事,我已經問過我爸了。你不用道歉,我原諒你了。還有什麼,我們下回再說吧,我現在真的有事……”
衛洵啞然,片刻,鬆了手,“……你去吧。”
她穿黑色禮服,露背的設計,頸上鑽石璀璨耀眼,經過他身邊的時候,那光芒比眼淚似乎更能刺痛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