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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正吃著熱鬧,院子裡的兩隻大鵝突然撲棱著翅膀,叫了起來。
眾人抬頭去看,就見門口站著一個小小的身影。
趙鏈穿的髒兮兮的,低著頭,手裡拿著個窩頭,站在門口,腳下踢著什麼,不說話也不進來。
眾人一靜,只兩隻大鵝還張著翅膀,圍著趙鏈,仿佛趙鏈一進來,它們就要撲上去。
葉梨嘆氣,只能起身招呼趙鏈進來,從他手裡拿走窩頭,拉著他去用肥皂洗手洗臉。
趙鏈一邊洗手洗臉,眼淚一邊「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葉梨沒法子,讓其他人繼續吃飯,親自盯著趙鏈洗乾淨了手臉,還口頭指導小趙鏈洗了頭,擦乾淨了,帶著他去吃飯。
桌上有沈悅眉細心單盛出來的飯菜。
葉梨就和趙鏈一起吃飯,也不問趙鏈怎麼現在過來。
等到趙鏈吃完了飯,葉梨才帶著趙鏈,給他在大盆里接水,等水被太陽曬熱了,就讓趙鏈在大盆里洗個澡。
忒髒了。
趙鏈吱唔了兩聲。
葉梨:「嗯?」
趙鏈立刻立正站好,大聲道:「好!我都聽大嫂的!」
等著水被太陽曬熱的時間裡,葉梨才問:「中午是小丫去送的飯,給你們送了菜和窩頭,肉也送了,按照你們的要求,每個人的飯菜都分開裝,你怎麼不在家裡吃?」
趙小丫和沈悅眉也都豎著耳朵聽著。
這兩個人一個是重生者,一個是穿越者,這兩年住在一個屋檐下,大約也猜到對方是不同的,但見對方都沒有惡意,也就這麼相處著。
可他們對隔壁那四姐弟全都沒有好感!
趙鏈又開始哭了。他今年滿打滿算才5歲,的確是個小娃娃。
葉梨就任由他哭,自己就在一旁曬草藥,也不管趙鏈說是不說。
趙鏈還是說了:「大姐去年畢業,在城裡找不到工作,就想著嫁人,現在都是看哪天的飯菜好,就從我的碗裡夾了菜走,算上她碗裡的,說是要給劉嬸子送去,請她幫忙上點心來說親;二姐沒錢讀書,就去知青點跟著一個姐姐讀書,但那姐姐也不是白教她的,二姐就給她送好菜好飯,也會從我碗裡夾;哥哥,嗝,」趙鏈低著頭打了個哭嗝,「哥哥說他要長個兒,好用功讀書,而且姐姐們都夾了,他也要夾。」
所以到了最後,趙鏈就只能用干窩頭,沾點菜汁吃飯。
而且還吃了有一段時間了。
葉梨沒說話。
趙小丫和沈悅眉同時驚訝起來。要知道原本那四姐弟的感情可是好的不得了,相親相愛從不吵架,那可是真真的。
沈悅眉很快反應過來。原先的四姐弟是要在家裡對抗葉梨母女三個的,所以當然要擰成一股繩。而且,四姐弟都能上學,也不需要他們做飯洗衣收拾家務,為生計發愁,彼此沒有利益紛爭,感情當然好;
可是現在,葉梨和他們一早分家,雖然每天三頓飯都給他們送過去,碗都隨他們,愛洗不洗,只要吃完飯送回來就行,衣服的話,大家都是湊合著穿,葉梨這邊只負責把舊年衣服幫忙改大。而剩下的瑣碎活計,洗衣服打掃之類,照顧三歲的小娃娃那些活計,就只能由姐弟幾個分擔。
而且,四姐弟里,就只有大姐趙桃花讀完了初三,趙盒能繼續讀書,前者讀完書了,卻沒能在城裡找到工作,回到村子裡也不去上工掙工分供剩下的弟弟妹妹讀書,只一心想著出嫁,擺脫弟弟妹妹;趙盒早就被寵壞,霸道無理從不幫忙做家務,心裡還有點子小聰明,一心認定了要讀書,絕不肯把這個機會讓給別人。
趙杏花還沒重生,得到後世的記憶。但她也確確實實的看出來了,她的大姐趙桃花已經打算要擺脫他們了——這不奇怪,趙鏈才5歲,趙盒10歲,但性子霸道,一心以自己是男孩為驕傲,認為姐姐們就該為他付出,而她才12歲,趙桃花不結婚嫁出去的話,就得在這個家裡繼續做牛做馬還未必能得到回報,出嫁時還不會有嫁妝。
就算趙桃花不需要供弟妹讀書,不需要為生計發愁,不需要給弟妹做飯,甚至連洗碗都不用。她只需要照顧好弟妹,洗衣服收拾家務,管著最小的趙鏈不要亂跑亂跳遇危險,趙桃花……也是不願意了。她要嫁人。
12歲的趙杏花就想,如果換了她是大姐,她也是有可能,嫁人擺脫這些的。反正,葉梨不是發過誓要照顧他們到16歲嗎?就算是大姐嫁人了,4年後她也嫁人了,葉梨不是還要照樣照顧兩個弟弟嗎?和她還有大姐有什麼關係?
反正趙盒一點也不像是長大後願意回報她們的樣子,在家裡也是一副大爺樣,自己的衣服不知道洗,撿柴不願意去撿,只知道命令她們幹活,仿佛自己是男孩,就比她們高貴似的。至於趙鏈,真的太小了。
而對趙盒來說,他也為自己打算好了。學習,讀書,一定要離開這座大山!
趙桃花、趙杏花和趙盒各有打算,互相之間又都壓榨不了彼此,大嫂葉梨還不肯被他們壓榨所取利益,他們就只能從吃食上入手,壓榨最小的趙鏈了。
沈悅眉想通這些,不禁既無奈又想笑。她這才發現,有的時候抱團,不一定就是親情多麼堅固,而是因為他們是利益共同體,可以一齊壓榨另外的人;而關係破裂,也僅僅是因為他們可以齊齊壓榨的人不肯被壓榨了,他們彼此之間,反而有了利益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