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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梨站了出來。
曲紅豆一眼就認了出來:「葉老闆!」
葉梨的原身是滬市難得一見的商界女強人,人脈關係廣,更難得的是從來都是靠本事吃飯,而不是靠著以色侍人或搖尾乞憐,曲紅豆當然一眼就認出了葉梨。
葉梨微微挑眉,就是一笑。
曲紅豆是這個年代走在思想最前端的女人,只是她開明的思想為她帶來的不全是好處。可曲紅豆是個執拗的人,她如果不曾走出國門,看過外面的風景,知道女人原來還可以那樣活,那麼,她有可能會像其他女人那樣,一輩子不是聽從父親的,就是聽從丈夫的,老了老了,就圈在宅子裡聽從兒子的話。甚至家裡嫂嫂明示暗示她去做交際花,在父母兄長默認的情況下,一個深受封建舊思想荼毒的女人,顯然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路是自殺,一條路是苟活,真的去做交際花,賺錢給明明家破,依舊想要維持體面的生活的至親花……
可偏偏曲紅豆見識過了外面的生活,知道女人也可以活出自我,為了自己而活。那些傳統思想里的一些東西,的確是好的,可還有許多東西,是對女性的惡意壓制。她不能低頭,低頭,她這輩子就完了。
這樣一個想要頑強的保持自尊活著的女性,就是葉梨要給便宜兒子和便宜閨女找的老師。
葉梨將家裡的兩個討債鬼的情況說了一通,最後道:「實不相瞞,我如今見到這兩個孩子就想打。只是,教導麼,總不是只憑打罵就能教導好的。我這次來請曲老師,也不是想要曲老師教他們那些學識的,那些東西,我將他們送去學校時,就都學過了。種種新思想的來源、發展、優劣,他們全都知道,書讀百遍,可偏偏就不入心,一心覺得傳統的才是最好的,男尊女卑是天定,女人生來就要懂得卑弱兩個字,只有一生為他人奉獻的女人才是好女人,身為女人,則必須要給丈夫生兒子。像我這樣在外面做生意賺錢的,就是拋頭露面、不知廉恥,是他們的羞於提起的存在……這種令我作嘔的思想,真的讓我瞧見他們一次,就想要打一次。如今,不知可否擺脫給曲老師。當然,曲老師要打要罵,只要不被我看見,只要不打殘,我個人都是沒有意見的。」
曲紅豆聽得瞠目結舌。
她很早就知道吳家商行的葉老闆,曾經在酒會和街面上都瞧見過,因此才能一眼認出人來,認為對方可交,即便自己落魄的很了,也十分願意聽對方聊天。她關注著葉老闆,知道葉老闆是個厲害的人物,心裡也想著成為葉老闆這樣的人物。
所以,曲紅豆也曾經關注過葉老闆的家人,知道葉老闆有一子一女,都在接受新式教育,兒子長得有幾分書生氣,女兒則溫柔羞澀。心裡還為葉老闆高興,覺得兩個孩子都會是孝順的人。接受新式教育後,肯定比任何人都能理解葉老闆。
結果……
沒想到這一兒一女,私下裡竟然這樣辱罵葉老闆!
曲紅豆當下一拍桌子,震得桌子上的茶盞劈啪作響,大聲道:「您是這麼厲害的人物,是我花國女性的楷模,他們憑什麼罵你?就算這世上的那些沒讀過書的人品低劣的人們,不肯承認您的成就,可他們是您的兒女啊,他們該最知道,您走到如今的地位,該有多麼不容易。這樣一對兒女,該打,該打!您把他們交給我,我保證給您教出不一樣的兒女來!……只是,真的能打罵?」
葉梨沒想到原身竟然是曲紅豆敬佩的人物,意外了一下,細想就知道這其實也不奇怪。畢竟,滬市就這麼大,能數得上名號的憑本事為人所知的女人,也就只有幾個。曲紅豆會覺得原身厲害,實屬正常。
至於打罵什麼的……
葉梨很是熱情的握住了曲紅豆的手,認真道:「盡情打!」
曲紅豆:「……」嗯?這個盡情打,是個什麼意思?
等到曲紅豆收拾收拾包裹,跟著葉梨去了三進宅子後,發覺這宅子裡的大小姐臉頰紅腫如豬頭,大少爺屁股腫的老高后,仰頭望天,心說,行了,這次她真敢打了。
沒瞧見這當親娘的,比後娘都狠啊。
吳月娘腫著一張臉,哭的眼淚都落下來了,可還是要清清楚楚的讀報紙上宣傳的新思想,作者們寫出來的批判文章,覺得整個人生都要無望了。她倒是有心想跑,可是,跑去哪裡呢?爹爹和奶奶,已經不要他們了啊。爹爹和奶奶連弟弟都不要了,怎麼會要她這個賠錢貨?她能跑去哪兒?
吳承志則比吳月娘還慘。好歹吳月娘昨個兒只被葉梨扇了兩巴掌而已,吳承志昨個兒屁股上就挨了三十棍,今天繼續被扒開褲子挨打,吳承志傷心的趴在桌子上,感覺自己身為男人的尊嚴都要沒有了。
明明,娘和姐姐都是女子,現在這個家裡,就該他做主當家啊。他哪裡說錯了呢?
葉梨瞧了一眼這兩個熊孩子的眼神,就看曲紅豆:「辛苦曲老師了。」
曲紅豆:「……」她覺得她好似說不出「您放心」這三個字了!
——
日子悠然而過。
轉眼間半年時間過去,報紙上的戰爭越來越頻繁,滬市的這片區域,卻依舊歌舞昇平,繁華如初。
吳家商行沒有了葉梨,幾乎是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裡,就被滬市的其他商行給瓜分殆盡,就算是新興的小商人,也沒忍住上前去咬了一口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