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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記得那夜的她,孤俏如一彎新月。
侯爺的心思,他不敢妄猜。他跟隨侯爺多年,從未見過有女子敢在侯爺面前如此放肆,更沒有見過與侯爺爭執的人能毫髮無傷。或許侯爺自己都不知道對她的另眼相看,再三容忍著對方和自己針鋒相對。
死寂持續了約有一刻鐘,那種令人喘上不氣的窒息感重新沉沉壓過來。明語努力維護著自己的氣息,不想讓季元欻聽出自己的紊亂。
良久,那股窒息感漸散。
她看到他抬了眼眸望過來,幽深的瞳仁像暗黑的潭水,深且冷。如果說潭水有情緒,她覺得應該是死海揚波,暗涌翻騰。
“出去。”
終於不是滾而是平常的出去二字。
聽到這二個字,燕執立馬收回目光。
明語快步出了屋子,聞到外面新鮮冷冽的空氣,頓覺呼吸順暢起來。那堵在胸口的鬱氣隨著之前說出的那翻話,消散了許多。
侯府唯有季元欻一個主子,府里的下人眼睛都盯著這個院子。她才將回到住處,情緒還沒有緩過來,蘭桂便已趕過來。
蘭桂有心想在季元欻身邊占個位置,自是時刻注意著主院的動靜。眼見著一個鄉野丫頭接連出入侯爺的院子,還能有幸侍候侯爺用飯,她的心就跟針扎似的,又痛又癢恨不得取而代之。
明語隨意一瞥,絲毫不意外在對方的眼中看到明顯的嫉恨。她心下好笑,暗道蘭桂一腔情意最終是瞎子點燈白費蠟,白白浪費感情。季元欻那個閹人不能人道,根本不會對任何女子感興趣。如果有,也只會是變態行徑。
她垂下眼眸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冷掉的茶水,那種從容淡定的氣勢讓蘭桂不敢造次。
先前她的表現在蘭桂心裡留了陰影,蘭桂再也不敢小覷她。正是因為覺得她心思難測,蘭桂越發覺得有危機感,生怕侯爺被她所迷。
“姑娘,你的事情我一刻不敢耽擱,立馬就報給了大少夫人。大少夫人帶了話,說她到底不是侯府的正經親戚,貿然從侯府要人怕是會落人口實。可她是姑娘的二姨,心裡疼著姑娘不忍看姑娘受苦。所以姑娘你得先和侯爺提這事,若是侯爺應承了自是最好,若是侯爺沒有應承你,大少夫人再從中周旋。如此一來,也便合理了。”
明語聞言,輕嗤一笑。
君涴涴打定主意要毀了她,自是會萬般算計周全。記憶中的那個她確實聽了對方的話,求著季元欻讓她去國公府。這事鬧了幾天,被有心人傳得沸沸揚揚,然後君涴涴才出面。
季元欻賣君涴涴的面子,同意她跟去國公府。別人說她工於心計,攀著君涴涴這個二姨死乞白賴住進國公府。而君涴涴則是迫於無奈,念著她是君家的骨肉萬般無法才勉強同意。
後來出了勾引楚家四公子的事,她更是受眾人指責,說她一早居心不良怪不得死活要去國公府,原來是打著見不得人的主意。
還說她不愧是君湘湘的女兒,一樣的不知廉恥自甘下賤。楚家那位四公子有妻有妾,四少夫人不同意她進門,大鬧君涴涴的院子。
在旁人看來,君涴涴是遭了無妄之災。即便如此依舊念著她是君家的血脈求四少夫人給她一個臉面,哪怕是讓她做個通房也好。
最後,她不堪別人的惡言謾罵自縊身亡。
楚夜舟因為這件事,對君湘湘殘存的最後一絲情意都被磨得乾乾淨淨。至此他越發的憐惜自己的妻子,與君涴涴情比金堅。
君涴涴算計完美,無一人懷疑。
“原來二姨這般為難,那日她與我說起時我還當她與侯爺關係匪淺,將我接去國公府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不想她諸多顧忌,倒顯得我極不懂事。罷了,索性侯府也不差,我便不走了。麻煩蘭桂姐姐轉告二姨一聲,就說我不欲給她添麻煩,此事便算了吧。”
怎麼能算了?
蘭桂心一急,語氣衝起來,“姑娘,大少夫人處處為你著想,你怎麼能說算就算?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你都不願意去說,難道你真對侯爺有什麼想法不成?”
明語冷冷看著她,她心下一突。方才情急口不擇言,姑娘會不會聽出什麼來?
“姑娘,我是說…大少夫人有她的難處,可是你住在侯府到底明不正言不順,不如住在國公府方便。再說侯府就侯爺一個主子,沒有其他人。侯府不比國公府人丁興旺,國公府里與姑娘一般大的公子小姐都有,姑娘也能多些樂趣。”
是啊,正是因為國公府人多,君涴涴才好下手。
“不妥,國公府家大業大,想必二姨也不能完全做主。我到底是個外人,突然住進國公府只怕別人會說二姨的不是。侯府雖然冷清,於我而言卻是再好不過。我們出家人不喜熱鬧喜靜,我還是不走為好。”
說來說去,就是不想離開侯府。莫不是這兩天又是給侯爺做飯又是給侯爺送飯,這個鄉野女子生了別樣的心思。
不行,不能讓她再留在侯府。
“我的姑娘啊,有些話好說不好聽。侯爺是個男子,你一個未出嫁的姑娘住在侯府,萬一被有心人傳出些什麼,你的名聲怎麼辦?大少夫人疼你,斷然不願意你再孤苦伶仃。她疼惜你,你也得體諒她。不過是張個嘴開個口,沒什麼難的。你只要張了口,大少夫人再出面便是順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