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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的聲音,聽起來和以前一樣。但楚國公知道,溫柔之下都是淬毒的針,那毒針是能要人命的。
“為什麼?”
時至今日,他只想知道她為何要那麼做?
是他給的寵愛不夠多嗎?是他給的體面不夠多嗎?為什麼他能不顧他們之間的情意,這些年來一直處心積慮想要他的命。
冷氏面色不動,依舊楚楚。
“國公爺問的是什麼,妾不明白?”
“好一個不明白,賤人!”
他一個巴掌過去,使勁全身的力氣。冷氏沒有料到,一下子被打得從凳子上跌落,摔在地上。她捂著臉,眼神里不再有溫柔,而是毫不掩飾的怨恨。
呵…
果然男人靠不住,她真是太傻了。
“國公爺問我為什麼?呵…你明明都知道了,又何必明知故問?”
她此時的模樣是那麼的陌生,楚國公像是不認識她一般。那個眼裡永遠都是含情脈脈視他為天的女人去哪裡了?眼前的這個婦人又是誰?
他身形一晃,手撐著桌子。
深陷的眼窩認真地看著地上的女子,像是要把她看個清楚。他記得那個孫女的話,說希望他活久一些,好看清身邊人的真面目。
所以,這才是她的真面目。
原來從來沒有什麼傾心仰慕,也沒有什麼視他為天。有的只有算計,從她進國公府的門就開始算計。
他的嫡子,他的嫡女,還有他的嫡妻,都是她算計的對象。這些年來,他的眼睛到底被什麼給蒙住了,居然連如此淺顯的算計都看不透。
臨到此時,他才算是恍然大悟。
冷氏楚楚可憐的臉上突然露出古怪的笑,她竟然還有心情理了一下髮髻。她知道這個男人一旦知道真相,是絕不可能再留她的。
她謀劃多年,到頭來還是輸給了盧氏。說不甘,肯定是有的。但更多的是後悔,後悔自己沒有狠下心腸,後悔自己戀著男人的那點情意。
“國公爺今晚前來,是來送我上路的嗎?”
楚國公重重咳嗽兩聲,一手捂在胸口。
她這是認了。
莫名的,他竟然沒有憤怒。從一開始的懷疑到現在的肯定,他心中掙扎糾結無人能知。他以為他會恨不得殺了她,但是他沒有。
這些年來,他對她是有情的。
若不是有情,他怎麼會任由嫡妻避到佛堂。若不是有情,他怎麼會不願去想嫡子為何丟失,嫡女為何出事。
正是因為對她有情,所以他願意當一個瞎子,不願去看清事情的真相。
“不…咳…”
冷氏的臉上的嘲弄隱去,他是什麼意思?他居然不殺自己,為什麼?
“為什麼?”
他看著她,這個女人他寵了一輩子。在他的心中,她是溫柔可人的,是小心翼翼的,是處處以他為重的。人非草木,怎能無情?便養著一隻貓狗,養在身邊一輩子也養出感情來了。
“我活著一天,你就活一天。等我死了,你就自行了斷吧。”
說完這句話,他身體一個佝僂,重重咳嗽起來。然後他撐著一口氣,緩慢出了房間,門外的新長隨一把扶著他,咳嗽聲漸漸遠去。
房間內,冷氏身體一癱,捂著臉大哭起來。
她哭了很久,夜深人靜時還能聽到她斷斷續續的嗚咽聲。那一聲聲嗚咽像是悔恨又像是悲傷,誰也知道她此時是什麼心情。
唯有她自己知道,那個男人對她實在是有情的。
她在地上坐了一夜,直到心腹婆子帶來一個消息。說是天沒亮國公爺便讓人套了馬車,穿著國公制袍,應是進宮去了。
“呵…”
臉上的淚痕已經斑駁,加上一夜未睡她的臉色憔悴嚇人。這一笑更是恐怖,那心腹婆子都嚇了一跳,不敢再看她。
她牙齒磨得咯咯響,狠狠給了自己一個巴掌。
枉她難過一夜,枉她流了那些眼淚,他居然轉頭就進宮了。這個時候他進宮做什麼,除了面聖請立世子,不會有別的事情。
世子啊。
應該是她的大哥兒的。
便是立了又怎麼樣,自古以來沒有承爵的世子多了去,不多這一個。他既然沒要她的命,就別怪她無情。
兩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已然是足夠了。
她陰森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詭異的笑,那笑容嚇人得緊,像蛇吐信子般令人毛骨悚然。只把那心腹婆子嚇得腿腳發軟,生怕她像蛇一般竄起來咬人。
“你站那麼遠幹什麼,過來侍候我梳洗更衣。”
婆子膽戰心驚地上前,像往常一樣侍候她梳洗,換上乾淨的衣服。然後侍候她用早飯,早飯過來還陪著她在院子裡走了一圈。
辰時三刻,楚國公還未回府,宮裡的聖旨先到了。
她面含譏笑,冷哼一聲。
動作還真快,居然真的是去請立盧氏的兒子為世子。哼,她倒要看看,這個世子之位老二能坐多久。便是她能忍下這口氣,貴妃娘娘和賢王也忍不了。
成王敗寇,誰笑到最後誰才是贏家。
她自以為料准了事情,便沒讓人再去打聽。冷香院的人不得進出,若不是她經營多年,此時怕是早已耳目閉塞,如聾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