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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是誠意結親,理應事先通氣。德妃貿然提出來,而且還是在陛下的面前,說明她壓根沒有想過你爹和公主會同意,她不過是在試探你們國公府的態度。”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是在替冷貴妃探話。賢王府有意與你們國公府結親,楚側妃應該已經探過你祖母的口風,且被你祖母當場拒絕。賢王此人,向來是個睚眥必報的,那楚側妃也不是什麼良善之人。他們一計不成,自會有第二計。你爹拒了齊王世子,如果再拒絕賢王府的求情,陛下會怎麼想?”
皇帝一定會想,難道是金玉鑲的姑娘不成,竟然一而再地拒絕皇家子孫,難不成是看不起他的兒孫?
君王一怒,伏屍千里。
便是當時不發作,總有一天會尋著機會發作。
明語沉默,背後直冒冷汗。如果因她之故,而連累祖母和父親母親,那她豈不是天底下最不孝的女兒。她垂著的眸,烏羽般的睫毛輕顫著。借著從窗外照進來的光,他能清晰看見她粉白面容上那一層極細的絨毛。
“侯爺既然知道事情緊急,為何再三阻我姻緣?”
季元欻以為,他的心意足夠表述明白。
“你說呢?”
“我相信侯爺的話,也相信侯爺或許有一點心悅於我。然而我將侯爺視為長輩,侯爺對我的喜愛之中未必沒有包含長輩之情。再者侯爺當知,如今國公府已是騎虎難下。我爹在陛下面前表態要替我招婿,侯爺身居高位,想來是不會屈於他人門下,做一個贅婿。”
他看著她,她在說完這番話後已經抬頭。清澈的眼神中沒有女兒家提及自己親事時的羞澀,平靜得像是在談論別人的事情。
這份心性,要麼是還不識男女之情,要麼就是對他真的無意。
“你最近議親之事雖有我的故意為之,卻還有一些有心之人的推波助瀾。招婿上門聽起來很好,可難防別有居心之人。事關你一生的幸福,你真願意如此倉促嗎?此則一。再說若為爵位,也不止女婿上門一種法子,日後你所出二子可過繼回國公府,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此則二。我記得你曾說過,你羨慕你曾外祖父和曾外祖母,你父親和公主的感情,希望能得遇良人,一生人世一雙人,我自問可以做到。三點理由,難道不夠你做決定嗎?”
明語望著他,他的眼神真摯。在這一刻,她信他。信他對自己有感情,信他能做到一生一世一雙人。她可以拋開個人感情嫁給他,只為他的這一句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是哪裡來的二子?
一子都生不出來,她去哪裡生二子?
當年外祖父給他餵藥時,他年紀尚小。這些年他身邊又沒有女人,他是不是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有問題?
如果是這樣,他這般理直氣壯倒是合理。
不知為何,她突然覺得心裡悶得慌,有些同情他。試問一個男人,活了二十多年都不知道自己是個不完整的男人,該是何等可悲。
“我…”
拒絕的話,到了嘴邊,怎麼也說不出口。他不舉,先帝是主謀,她的外祖父雖不願意,卻是幫凶。
“我…能不能考慮一下…”
他神色一松,無人知道他緊握的拳心中滿是細汗。至少她沒有斷然拒絕,還給了他一絲希望。她還小,還不太知男女之事,他是不應該逼她太急。
“好,我等。”
“如果我最後的答覆不能如你所願呢?”
他的目光直看進她的心裡,她的心微微一顫,竟有些不敢直視他的眼神。他的眼神告訴她,沒有第二種答覆。如果有,他也會讓它變成沒有。
怎麼辦?
她好像把自己繞進去了。
成個親而已,怎麼搞得如此複雜。先是卷進奪位之爭,後又涉及宮闈朝堂。如今倒好,直接變成玩弄心術。
她好難。
“我…”
“餓了嗎?”
呃?
“這家的酥皮玫瑰餅不錯。”
這家茶樓不光是酥皮玫瑰餅好吃,其它的甜味糕點也不錯。除了甜味的,還有鹹味的蘿蔔餅蝦仁餅,味道都還行。
精緻的白玉瓷碟,每碟三塊小巧的點心。各式各樣將桌子擺得滿滿當當,清幽的茶香從壺眼中裊裊,香氣混在一起,便是再煩躁的心也會得到安撫。
萬事沒有填飽肚子大,事到如今,明語覺得她除了硬著頭皮往下走,沒有別的路可以選擇。既然如此,多思無益。
混了個肚飽回去後,她神情有些蔫蔫。有些懊惱自己吃人嘴軟,到最後都沒有狠下心來撂句狠話。相反那死男人還叮囑她,希望她不要讓他等太久,因為遲恐生變。
她這是自己刨的坑,把自己給埋了。
盧氏瞧著自家孫女出去逛一趟後心情還是不見好,心疼得不行。她告訴祖母自己沒事,不過是出去後又聽到一些人議論,所以覺得有些悶。
然後她又說起自己的親事,讓她們暫時不要再替她張羅親事,盧氏嘆著氣答應下來。
事情已經這樣,有那樣的名聲在,尋常人家會忌諱,皇家更會忌諱。原本急著給明兒定親就是怕被陛下賜婚,如今大家都忌諱,反倒不急。
說不定,那個冤家一蹬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