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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守孝,有的是時間慢慢挑。
盧氏不急了,錦城公主也不急了。只是兩人都擔心明語的心情,怕她年紀小,受不住這樣的流言蜚語。婆媳二人一商議,最後決定讓錦城公主帶著她去京外的另一處莊子小住散心。
明語解釋過,她真的不是很在意那些流言。可是盧氏和錦城公主認定她是為寬慰她們的心,是在強顏歡笑。
她一想,出京散心就散心吧。
那莊子是錦城公主的莊子,不是很大,風景卻是極佳,聽說還有溫泉。錦城公主再不受寵,那也是皇室公主,陪嫁自是常人不能比。
溫泉附近的樹木比其它地方的要蔥翠一些,幾株桃樹上的花苞也要大一些,有幾朵隱約有了要開的模樣,艷粉點綴在光禿的枝幹上,別有一種視覺衝擊的美。
楚夜行送母女二人來的,自是要把事事都安排妥當住上一晚再離開。先前在國公府的時候,明語和祖母住在幽篁院,他們夫婦二人住在春暉院,倒是不怎麼影響。
如今在莊子上,離得近,有些事情不想知道,也能知道。
比如說夜裡,明語有點認床,折騰到好晚都睡不著。莊子裡清靜,外面一點響動都能聽見。她能聽見下人們走動的聲音,還能聽到她們的低低的說話聲。
如此一來,她第一次親眼見證父母夜裡要水的事。好在終於不是四回,而是兩回了。
楚夜行天不亮就走了,她免去一場尷尬。
原本還想著,在莊子上住個幾日,等桃花一開,還可以做些桃花餅桃花露。誰知天空不做美,眼看著天起了變化。
天邊的烏雲漸漸聚攏,黑壓壓地壓在頭頂,讓人有些喘不上氣。到辰時三刻,隨著一聲驚雷破天划過,劈竹似的雨像刀子般直插而下。
雨下了,堆積在心口的沉悶反倒散去。
屋廊下,雨水很快匯流成河,帶著莊子上的泥土,渾濁地朝低處流去。空氣中迷漫著水濕氣,夾雜起泥土的氣息,撲面而來。
錦城公主感慨幸好楚夜行走得早,要是用過早飯再走,只怕就趕上這場雨。她見女兒久久不進屋,生怕了她受了潮氣,染上風寒。
“明兒,你看什麼?”
明語回過神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好像在看雨又好像什麼都沒有看。似乎在想事情其實什麼都沒有想。
她就是放空了一會。
“快些進來吧,免得著涼。”
她聽話地進了屋,屋子裡燒了炭盆,驅散雨水的寒氣。雨下得天都暗了,莊子上各屋子的燈逐漸亮起,在這濕潤的春日裡格外的溫暖。
錦城公主才一錯目,便見女兒又披著厚衣服托著腮坐在門外邊,不禁莞爾。
“明兒,想什麼呢?”
“娘,我在想,明天會是什麼天氣?”
錦城公主坐到女兒的身邊,看著灰暗的天空,笑了笑,“只怕不是什麼好天氣,春雨延綿,有時候一下就是整月。”
莊子裡的一個婆子撐著油布傘匆匆而來,鞋子上沾滿濕言言泥,裙擺處也有好些泥點。她沒有進屋,站在屋外面稟報,說是莊子外有人自稱武安侯,想借地方避雨。
明語望天的動作停滯住,眸中儘是鋪天蓋地的灰點,那灰點言言是一顆顆雨滴,以極快的速度落入土中。
避雨?
真是巧啊。
錦城公主一聽是季元欻,忙讓人把他請進來。
季元欻的身邊僅帶著一個燕執,再無旁人。明語不會認為這男人一天到晚吃飽飯沒事幹,就知道泡女人。他上次在佛相寺說是公務,不知這次又是什麼公務。
他顯然在雨中趕了一些路,大氅的下擺都是濕的,倒是沒什麼泥點,靴子邊緣也只有少許的濕泥。
清冷的眉眼,在春雨中如墨洗的畫般出塵。那極淡的一瞥,有著旁人看不懂的情愫,震得明語心頭髮顫,竟不知如何面對他。
他在廊下給錦城公主行禮,人並未進去。
錦城公主命人將他安排在前面的客院裡休息,然後將明語叫進去,說自己身體有些不舒服,招待他的事情就交給她。
她看著臉色紅潤的親娘,暗道娘還能做得明顯一些嗎?這分明是把她往姓季的眼前推,她能拒絕嗎?
“娘…”
錦城公主軟綿綿地撫著心口,“明兒,娘真的有些累。你是個好孩子,你會心疼娘的是不是?而且娘相信你,你一定能替娘辦好這件事情。”
她臉色一紅,想到昨晚的兩回水,或許娘是真的累著了。
“好。”
“明兒真乖,你趕緊去吧。”
被親娘趕出來的明語望了一下天,雨勢好像小了一些。金秋早已撐好大大的油紙傘,護送她去了客院。
季元欻歇腳的屋子已經燒起炭盆,不大會兒就暖和了屋子。他坐在矮凳上烤火,兩條修長的腿大刀闊斧。
明語進去的時候,他慢慢收起腿,眼神幽幽。
她覺得,這樣的他更嚇人。
“侯爺又是公務在身,途經此地嗎?”
“嗯,確有公務,順道來看你。”
她身後的金秋瞪大眼,被季元欻的眼神一掃後,自覺地往後退了好幾步,一直退到門口,沒有出去。
燕執識趣地退出去,站在門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