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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小姑娘, 便是水性再好, 能熬得到江邊嗎?他不敢去想在跳江的那一刻她是什麼樣的心情, 在那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時候, 她該有多恐懼。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相信她會死, 沒有下水去撈她的屍首,而是抱著希冀沿岸尋找到的蹤跡。
“明語,明語!”
他幾乎是跌跌撞撞找到那石洞門口。
“季元欻, 我在這…我在這…”
明語感覺他近了,然後清冽的氣息撲面而來。一股強大的力量將自己抱在懷中,緊得像是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面。這一抱之下,他才發現她渾身濕透, 且穿得極為單薄, 小小的身體冷得像一塊冰雕般。
“把衣服脫了。”
呃?
“要是再穿在身上, 風邪入體,你會生病的。你放心,我不看。你把濕衣服脫下來,用這個包著自己。”
一件厚實帶著他體溫的大氅落在她的腳邊, 然後他轉身出了石洞。
有什麼東西比命更重要,明語連猶豫都沒有,伸展一下僵硬的身體。凍到木的手腳並不是很聽使喚,好半天才把身上的濕衣服弄下來,連裡面的小衣都沒有留。
他的大氅很大,足可以將她裹得嚴嚴實實。她舒服地嘆一口氣,感覺冰結的血液重新開始流淌,從頭到腳終於活了過來。
“好了嗎?”
“嗯,好了。”
她攏了攏大氅,確實不會露出什麼。
聽腳步聲,他人已經進來。悉悉索索的一陣響後,驀地一亮。亮光來自他手中的火摺子,她下意識眯了一下眼睛,就看到他的腳邊有一堆柴火。
有了火,山洞裡暖起來。
他找來幾根樹枝,將她脫下來的濕衣服掛起烘烤。在看到那件小衣時,他明顯有了遲疑。垂著眸將它們掛好,懸在火堆旁。
白色的中衣,寶藍色的小衣,上面繡著雙魚戲蓮。火光中,那寶藍色的錦布發著瑩藍的幽光,顏色更顯鮮艷,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看。
紅黃暈染的火苗,將他的臉映得朦朧柔和。他一直垂著眸,盯著那堆火,不時地添加乾柴,並沒有看她。
她此時的心情如那堆火一樣,時而默默燃燒,時而跳躍著火舌。萬般滋味齊湧上心頭,一時之間找不到任何詞語形容。
第一世里,她的魂魄陪著他。看著他清冷的容顏變得越發的孤傲,越發的拒人於千里之外。當上攝政王后的他,更是成天嚴肅著臉,刻板無情。
這一世,他倒是變了不少,這張臉不僅年輕了許多,而且此時看著,竟莫名讓有產生一種溫暖的感覺。
她方才聽到他的聲音時,特別想看到他。她想問一問,為什麼?為什麼寧願捨棄自己僅剩的十年壽命為她超度。
現在,她問不出口。
她有三世記憶,他沒有。
“我方才做了一個夢。”
“嗯?”
他終於抬了眸,看著她。
她整個人裹在大氅中,鴉青色的大氅襯她皎如明月。她把自己裹得很嚴實,除了一張小臉,什麼都沒有露出來。
便是這樣,他一想到那件小衣,血氣直衝。幸好火光給了他掩飾,他紅透的臉在火光中並不顯得突兀。
“什麼夢?”
“一個很奇怪的夢的,我夢到自己的前世,死得並不是很體面。是你給我收的屍,還請高人設了道場為我超度,讓我投胎到一個好人家。我記得你我初見時,你有幾次差點要我的命,是不是因為前世里我欠了你的,所以你是在向我討債…”
他眸光一沉,快速走到她的身邊。在她還沒有反應過時,一隻大手探上她的額頭,疑惑地鎖著眉,又探了一下。
“沒有發熱。”
她突然笑了,“我沒有生病,我真的做了一個夢…”
“夢而已,別亂想。”
“你怕我亂想什麼?你是不是怕我翻舊帳,畢竟當初你真的差點把我掐死了。如果那時候你把我掐死了,我欠你的是不是就還清了?”
他眉頭鎖得越發的緊,垂眸不語。
如果有可能,他希望那些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是我的錯。”
她驚訝不已,堂堂武安侯居然會認錯。她可是記得清楚,他這人向來自負,第一世里她從未見他向任何人示弱。
罷了,前塵往事。無論是他欠了她,還是她欠了他,總歸是今生他們又糾纏到了一起。
“謝謝你能趕來救我。”
否則明天她還真不知道怎麼辦?衣衫不整,連鞋子都沒有穿,還是一個女子。且不說她能不能走到有人的地方,便是真遇到人,也不一定是好事,誰知道那人會不會臨時起歹意。
就算在這裡等人來救,也不知道能不能支撐到那個時候。
他望了過來,說起救她的緣由。只因他辦完公務準備回京里,路過莊子想道個謝,不想錦城公主情急之下,請求他出手相助。
“我娘肯定很著急?”
“公主殿下確實很急。”
他看著她,用眼神詢問,難道她沒有懷疑此事是公主做的嗎?公主是後娘,那莊子又是公主的陪嫁。她是繼女,在莊子裡被人擄走,公主的嫌疑是最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