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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又緩緩睜開,道:“山間秋日,果真景致極美。”
他沉浸在畫中,明語行禮告退時,他僅是擺了一下手。
明語見狀,恭敬退下。
出了東宮,再駐足回頭,東宮殿門上匾額上的東宮二字金光依舊,不知歷時多少年。誰能想到這高牆之內圍住的不止是至高無上的地位象徵,還有無人時滿目瘡痍的孤獨。
病弱的太子,被多少人虎視耽耽。這金碧輝煌的東宮,在太子病故後,住進來的又會是哪一位王爺。詭異的平靜底下,又有多少的陰謀詭計。
太子一去,屬於皇權的爭鬥立馬就會拉開序幕,到時候他們楚國公府也會捲入其中,無法獨善其身。
她深深鞠了一躬,雙手合十心中默念阿彌陀佛。
雙鸞看到她的舉動,眼眸微閃。
兩人默默前行,各懷心思。
“野…楚…表姐。”
隨著一道驚訝的聲音落下,明語循聲望去。只見路的那頭,站著一位錦衣少年。少年的眉宇之間帶著些許郁色,與三年前的囂張狂妄天差地別。
三年不見,或許真是長進了一些,還知道叫她表姐。
“大郡王。”
寧雲弈心頭泛起澀然,三年不見,這位楚家表姐越發的絕色。只可惜他不再是三年前的他,對著這張臉再也無法張狂。
聽說她很快就要嫁進武安侯府,想必她是喜歡季侯爺的。
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他雖還沒太明白,卻也悟出了一些事情。這三年來,父王日漸冷落母妃,他多少聽到過一些閒言碎語。開始的時候,但凡被他聽到有人說母妃的壞話,他會毫不留情地處置那些人。
後來聽得多了,他才發現,一切的原因都是因為母妃失了父王的寵愛。他這才明白,從前世人敬著他捧著他,不是因為他有多厲害,而是因為他是父王的兒子。
“三年不見,表姐一向可好?”
所謂禮尚往來,他這般規矩說話,明語自不會駁人臉面。暗道這位大郡王成長了不少,還知道什麼是禮數。
不知道是不是楚琉璃教的。
“多謝大郡王關心,我一切都好。”
“我…我過幾日就要去軍營了…”
明語震驚,這個死小孩到底經歷什麼了,怎麼不僅突然變得這麼懂禮,居然還要去軍營歷練。他可知軍營是什麼地方,他一個錦衣玉食長大的郡王哪裡能吃那樣的苦。
不會是一時興起吧。
“怎麼突然會想去軍營?”
寧雲弈被她一問,眼眶差點紅了。他到底年紀還小,做出這個決定憑的一時逞勇,實則心中惴惴還有對未知將來的惶恐。他急需找個人傾訴,急需得到別人的安慰和肯定。
她觀他表情,心下瞭然。
“想好再決定,如果真的要去,萬事小心。”
“楚表姐…多謝。”
就在三年前,這死孩子還一口一個野丫頭的叫她。她還真沒想到三年後,竟然能從他的口中聽到這聲楚表姐。
“楚表姐,你這是從哪裡過來?宮中規矩森嚴,還是小心些的好,萬一衝撞了什麼人,總歸是不太好的…”
他這聲楚表姐叫得倒是自然許多,有些稱呼一旦叫出了口,再叫發現也不是那麼困難。他有很多話想說,突然發現見到她後,那些話又沒有必要說了。
三年了,他不再是無知小兒,也知道男女忌諱,更知道兩家之間的齟齬。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澀澀的,澀得人發疼。
她微微淡笑,“多謝大郡王提點,我這就去找我母親。”
兩人相互行禮告別,一個往長春宮而去,一個往宮外走。等她走遠了,寧雲弈停下來,遠遠地望著,表情苦澀。
明語回到長春宮,柳皇后問起時,她便把在東宮的事情說了一遍,也說了自己應太子的要求畫了一幅山間秋日圖。
“山間秋景,應是極美的,想來皇兒會喜歡。”
柳皇后悵然地說了這一句,便沒有再問關於更多的細節。錦城公主和明語母女對視一眼,明語朝母親微微搖頭,表示自己無事。
請母女二人進宮的目的已完成,柳皇后精神略有不濟,也沒有心力和她們再寒暄話家常。錦城公主有眼色地帶著女兒告退,被宮人送出宮去。
二人上了馬車後,明語這才細細說來。
錦城公主聽完後,幽幽嘆息道:“他倒是個痴情的,當年你祖母和皇后娘娘都有意結親,雖未挑明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我那時曾勸過你姑姑,讓她另擇良婿。一則是因為太子體弱,不是長壽之相。她嫁過去後子嗣的壓力頗大,皇后娘娘定然不能等太久。若是她不能儘快孕育嫡子,太子的身邊肯定會有妾室。二來即使她生下嫡子,太子要是走在陛下的前頭,誰來護住他們母子。別說是有能力參與皇位之爭,便是性命都堪憂。”
誰能想到,還未等他們成親,她們都出事了。
一晃十幾年,物是人非。
“想不到,這麼多年了,他還沒忘記你姑姑。如果你姑姑當年真嫁進東宮,即便沒能一舉得子,說不定他依舊不會同意納妾。你姑姑當年沒有看錯人,如今想來著實令人難受。”
錦城公主眼眶濕潤,用帕子按下淚意。拉著女兒手,眼神幽遠懷念。她和瓔珞,都沒有好下場。她有幸重生,有疼愛自己的夫君,還有一雙兒女。瓔珞一生清苦,有太子這麼多年的痴情等待,曉或許也算是不枉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