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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衣服是你師父十五歲時做的,她長得快,衣服做好後就穿不成了。如今衣服歸了你,想必她…也是極開心的。”
“外祖母…”
盧氏用帕子按著眼角,擠出笑意,“我已命人替你裁製新衣,明天卻是做不出來。想著你如今的模樣和你師父差不多,這身你定能穿上的,便是見了貴人也不會失禮。”
明語聽出她的話外音,問道:“外祖母可是要帶我去見什麼人?”
“正是。”
“去哪裡?”
“宮裡。”
說到宮裡,就得說說國公府的一妻一妾和宮裡貴人們的關係。盧氏的表姐,便是中宮柳皇后。而冷氏的嫡長姐,則是貴妃娘娘。
皇后娘娘出身輔國公府,其母王氏與盧氏的母親是親姐妹,盧氏和柳皇后是姨表姐妹,關係不可謂不近。正是因為這層關係,楚國公不敢對盧氏怎麼樣,冷家再是虎視耽耽,也耐何不了盧氏。
當年今上還是太子時,冷貴妃不過是個小小的良媛。後太子繼位,冷貴妃封嬪。這些年步步高升,帝寵聖眷竟位列貴妃之位,僅次於柳皇后之下。
冷父原先領著從六品的閒散官職,並無什麼建樹。隨著女兒在宮中地位穩固,今上便封了他一個誠恩伯。
皇后育有皇長子,便是太子。貴妃娘娘生的是二皇子,封為賢王。太子體弱,居於東宮。賢王康健,已在宮外建府。
陛下雖年近六旬,龍體卻很是硬朗。眼看著太子日漸病弱,朝臣們心裡隱約都在了猜測。倘若太子早逝,無論是生母地位還是長幼順序,都該是賢王承繼。
是以,這些年來冷氏雖是一個貴妾,世人也樂得裝糊塗把她捧著奉著。
明語早早就被金秋和微草服侍著起身,一番梳洗更洗上妝,直到與盧氏一起上了馬車,外面的天色都還未亮。
宮門外等候,再到有宮人出來引路。
長春宮裡地龍燒得正旺,光可鑑人的地板像暖玉一樣溫熱。四角鎏金銅爐中還燒著無色無味的霜炭,鳳嘴的香爐中燃著龍涎香,香氣氤氳聞之舒暢。
一宮裝婦人含笑坐在雕鳳的寶座之上,那鳳眼期盼著,止不住地朝外頭張望,守在宮外的宮人不時來報盧氏和明語走到了哪裡。
直到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現,瞧著竟是老了許多,不免心生悲涼。
“你個沒良心的,總算是記得還有本宮這個表姐。這麼多年了,你當真是好狠的心,也不來看看本宮。”
“皇后娘娘恕罪,都是臣婦的錯。”
盧氏和明語行禮,柳皇后從上面走過來親自將盧氏扶起。近看之下,印象中明麗英氣的表妹已成了滿目平和的老婦,又是一陣悲從中來。
“哪裡是你的錯,本宮知道你心裡苦。”
柳皇后濕潤了眼,用帕子按了按,看向明語。先是看到明語的長相,微微有些怔神,再看到明語的衣服,目光陡然一變。
“聽說你認了一個外孫女,還是忠勇侯的外孫女,應該就是這位吧。”
明語一邊回著,一邊又屈膝行禮報了自己的姓名。入宮之前,盧氏細細交待過明語一些禮儀事項。方才在馬車上,又是一遍叮囑。
柳皇后眯起眼,打量著她。倒是與君家小姐生得像,這一身的平和之氣又與表妹現在像極,怪不得表妹要收這個外孫女。連瓔珞的東西都給她用,可見表妹對這個孩子的看重。
“好孩子,聽說你是在佛門之中長大的?”
“回皇后娘娘的話,正是。”
她聲音嬌軟,吐字清楚。兼之長相不俗又清雅恬靜,臉上並無怯懦之色,眼眸清亮不卑不亢,令人立馬心生好感。
柳皇后滿意了幾分,對盧氏道:“你這些年不問世事,一心向佛。如今得了這麼個佛子般的外孫女,也算是緣分。”
盧氏感慨,“可不是緣分,臣婦曾將她的生母當成女兒看待,便是從那裡論起,也當得起她一聲外祖母。更何況,她在佛門的師父…是臣婦的親生女兒…”
“瓔珞!”
柳皇后驚呼起來,詫異地看了一眼明語,急問,“這孩子是瓔珞養大的,那瓔珞呢?她怎麼沒有回來?”
盧氏掩面落淚,滿目悲切。
這般模樣落在柳皇后的眼中,便立馬明白了。方才的歡喜傾刻間變得沉重起來,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安慰自己的表妹。
自從瓔珞失蹤後,表妹心灰意冷。守著那麼個小佛堂,日日吃齋念經,任由一個妾室耀武揚威恬不知恥地冒充國公府主母。
“幾時的事?”
“半年前。”
殿中一陣冗長的沉默,宮人們都低著頭大氣不敢出一個。楚大小姐失蹤多年,縱使知道凶多吉少,皇后娘娘始終心存一絲僥倖。
如今終聞噩耗,皇后娘娘定然傷心。
柳皇后用帕子按著眼角,“那她此前為什麼不回京?”
盧氏看一眼明語,眼神愛憐中帶著悲痛。
柳皇后看出來表妹有許多話要講,隨手招來一個宮女,“御花園開了幾株臘梅,雙鸞你帶明姑娘去看看。仔細一些,莫要讓人衝撞了姑娘。”
明語心知,這是人家表姐妹二人要說知心話,支開她這個小輩。她乖巧地行禮告退,跟在宮女的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