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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國公痛苦地閉上眼睛,什麼都沒有問。
良久,他讓人送賀太醫和明語出去。
賀太醫認為孟太醫的方子極為妥當,並沒有任何需要更改的地方。他們醫治病人只開方子,方子既然無錯,其它的他們力所難及。
他一再強調孟太醫的醫術,把孟太醫高高架起,反覆提及冷氏說過的話。既然孟太醫都有把握調理好楚國公的身體,說是冬季過後就會大好,那他便自認醫術不如人,連方子都不開。
如果楚國公好不了,那就是冷氏的事。
明語很佩服柳皇后的眼光,這個賀太醫,不僅醫術高,這行事的手段也不是泛泛之輩。她雖然很想戳穿這對狗男女的虛情假意,但她也知道過猶不及。尤其是在這樣的時代,很多事情終將掩蓋在繁華之下,世人難窺真相。
不過,此行的目的卻是達到了的。
她引著賀太醫去見祖母,盧氏早早等著。
很多事情,一旦撕破了臉面便沒什麼顧忌。賀太醫是盧氏請來的人,這一點盧氏根本不想隱瞞,也自認為瞞不過別人。
楚國公或許會懷疑盧氏的居心,但他同樣也會懷疑冷氏的用意。任何一個人,事關自己的性命總會多想總會多思。
他信不過自己的嫡妻,今日過後,對冷氏也不會全然信任。
盧氏也不繞話,直接問賀太醫楚國公的身體到底如何,到了哪個地步,可有什麼挽回的餘地,賀太醫一一如實相告。
和明語猜測的差不多,老渣男的身體底子都空了,撐不過兩月。
不知老渣男懷疑冷氏後,會有什麼反應。
那邊冷氏正哀切哭泣著,好不可憐,“國公爺…都是妾不好…妾以為人參是好東西,這樣的好東西怎麼可能會害人…”
是啊,人參怎麼可能是害人的東西。
楚國公也是這樣想的,這些年冷氏照顧他的飲食一直都很清淡,處處以他的身體為重。不過是喝參湯養氣,怎麼就壞事呢?
盧氏那婦人到底想做什麼?
他一時又不能肯定,畢竟賀太醫除了看診,連藥方子都沒有開。
探究地看向冷氏,冷氏楚楚可憐,一臉茫然和無辜,死死地咬著唇。那淚眼朦朧中,是他熟悉的愛慕與深情。
他心下否認,冷氏不會害他,一定是無意之舉。或許賀太醫…為什麼盧氏會好心給他請太醫,難道是想挑撥他和冷氏的感情?他不相信自己的身體差到衰敗的地步。一定是盧氏找回了兒子,自覺底氣足了,故意來這麼一出噁心他。
在他看來,他是冷氏的依靠,有他在就能保冷氏的富貴,冷氏不可能害他。
可是…
他咳嗽起來。
人一旦起疑,便是再裝作若無其事總會露出一絲情緒。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只留冷氏在身邊侍候,反倒是讓她回去休息,讓劉向守著。
冷氏自然聽話,和劉向隱晦交流一下眼神。
楚國公沒有看見,只沉浸在自己的懷疑中。命劉向去城裡找幾個大夫,偷偷帶進府來。劉向領命派人去找,並悄悄給冷氏遞了消息。
冷氏心下冰涼,男人何等無情,枉她還顧念著他對自己的舊情,一直沒有動手。事到如今,真是悔恨交加,恨不能時光倒流。
她自己做的事自己知道,心知便是再厲害的民間大夫,哪裡還能比得上宮裡的太醫。賀太醫都只能說一些疑似的話推測,根本捉不到她確鑿的證據,她又何懼那些人。
事已至此,是該狠心的時候。
只要事成定局,什麼男人的寵愛,她才不稀罕。讓自己的心腹悄悄回了劉向,說是不打緊,國公爺想做什麼就依他。
府里來人,無論是從哪個門進,都瞞不過幽篁院的耳目。而且進來的還是提著藥箱的大夫們,那更是瞞不住。
明語聞言,僅是勾了一下唇角。
冰山崩塌,這才一角而已。
她要讓冷氏好好看看,所謂男人的寵愛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她也要讓老渣男睜大眼睛看清楚,那個以他為天的女人,是怎麼一步步想要他的命。
到那時,老白花老渣男會是什麼表情,她還真是期待得緊。
那些大夫自然比不過宮裡的太醫,大多都看不出什麼名堂來。只說楚國公的身體虧損得厲害,怕是有些不好。
楚國公拼命咳著,從他們的言之下意聽出了自己來日無多。
驚駭之餘,還有惶恐。
莫非賀太醫說對了,他本來應該會好的,是因為冷氏壞事,給他亂喝補湯,他的身體才會到這個地步?
他一直以為他不過是舊疾又犯,與往常一樣調養些日子又會好轉。不想這一次竟然如此來勢洶洶,難道他真的大限將至了嗎?
突聞自己是將死之人,怎麼不叫他又驚又懼。
驚懼之下,他見了最後一位大夫。這位大夫不是坐館的大夫,而是一位有名望的郎中。這位郎中沒有說他眼下的身體,而是問起他初時犯病的情景。
楚國公記得很清楚,初時他染的不過是一場普通的風寒。那時正是四月中旬,陰雨綿綿下了好些日子,他一直不見好轉日日悶在房間裡。
冷氏見他心情鬱郁,便說屋子裡陰冷暗濕沒有生機,搬了幾盆花養在房間裡。
他沒有回答郎中的話,反倒是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風寒之人是不是不能與花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