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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嘆息一聲,摸著林綿綿滾燙的額頭,「我給他再開點藥,吃了看看能不能挺過去。」
路長歌跟個木頭人一樣坐在床邊,眼睛不離林綿綿,像是沒聽到大夫的話似的。
村長擔憂的看著路長歌袖筒上的血跡,低聲跟大夫說,「要不要你也給她看看吧?」
大夫掃了路長歌一眼,擺擺手,「沒事,她身體底子好,剛才應該是急火攻心,不礙事的。」
說罷她出去找人跟自己一起去拿藥。
路長歌坐在床邊,掌心裡握著林綿綿的手指。他渾身滾燙,連平日裡微涼的手指此時都比自己的熱。
可林綿綿卻覺得冷,整個人蜷縮成一團,身上蓋了三床被子都不行,腳底下手邊都塞了湯婆子,就這樣他還是冷的牙齒打顫,喉嚨里溢出破碎的呻.吟聲。
路長歌脫掉鞋子坐在床上,將人帶被子整個抱在懷裡,胳膊箍著被子,壓著風。
林綿綿臉靠在路長歌懷裡,滾燙的臉蛋像是能透過層層衣服燙著路長歌的皮膚,燙的她心尖疼。
大夫開的藥路長歌費勁得餵進林綿綿嘴裡,他這次連撒嬌耍賴要吃糖的力氣都沒有,乖乖的小口吞著溫熱的清水,喝兩口吐一口。
路長歌就這麼坐在床上抱著他,阿福守在外頭,期間陳大夫婦想來探望,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又走了。
他倆家都沒了,這事歸根究底都是路長歌跟林綿綿的惹的禍,若不是幫了他們,哪裡能招惹後頭的這些事?還差點賠上陳氏的命。
說起來,他們應該怪路長歌才是。
可冷靜下來細細想,這禍事也並非是路長歌求來的,她跟林綿綿也是受害者。屋子沒了就沒了,好歹人還在。
村長收留了陳大夫婦,讓兩人在屋子蓋好前先在她家湊合著住。至於其餘的事情,等少爺醒了再說。
眾人心裡都看的清楚明白,林少爺若是不醒,路管家根本沒心思問其他的事兒。
床上的兩人從中午到晚上皆是沒吃沒喝,林綿綿病著不覺得餓,路長歌心思全在他身上也沒胃口,飯菜擱在桌子上,一口沒動。
路長歌在床上枯坐著,想著全是她跟林綿綿在一起的場景。
她抱著路盞茶坐在巷子口,林綿綿跑向馬車扭頭轉身朝她笑。
林家夫婦出事,林綿綿跪在靈堂里哭,她提著食盒蹲在他旁邊。
常家來人,林府出殯,林綿綿走在前頭,她默默的跟在後頭。
林家招管家,林綿綿站在台階上,她站在台階下,兩人眼裡皆帶笑。
除夕那夜,林綿綿追著自己跑,氣她拿炮嚇人。
一點點一滴滴,都是以前路長歌不敢去想的。她只想著能守在林綿綿身邊就行,從來沒想過能離他這般近,近到現在能擁他入懷。
路長歌抱緊林綿綿,下巴抵在他額頭上,內心一片平靜。從一開始她便跟林綿綿說過,無論去哪兒,她都不會讓他孤單前行。
外頭的天慢慢黑了下來,也不知道到了什麼時辰,只能聽到屋裡油燈燈芯燃燒時爆出的「嗶啵」聲。
路長歌不知道保持著這個姿勢坐了多久,坐的雙腿已經麻到沒有知覺了。直到懷裡的人動了動,路長歌低下僵硬的脖子,伸手探了探林綿綿的額頭,還以為是錯覺。
林綿綿熱,腦門上出了一頭的汗,伸手輕輕推了推路長歌的手臂。
出汗了。
路長歌鼻子一熱,心臟脹疼酸軟,低頭重重的親了下林綿綿的發旋,手指都激動的發抖。
她將林綿綿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自己扶著床柱慢慢挪下床,腿腳發麻,她穿鞋的時候膝蓋一軟,竟直接跪磕在了地上。
路長歌背著床跪著,一動不動,片刻後她慢慢抬手捂著眼睛仰頭扯了扯嘴角,看不出是哭還是笑。
路長歌開門出去讓人送了熱水過來,村長沒敢睡,帶著女兒守著,如今聽到屋裡有動靜,皆是精神一振,莫說是熱水,路長歌就是要熱湯她也去熬。
村長見路長歌眼睛有些紅,心裡擔憂的很,「少爺他——」想問又不敢多問。
「退燒了。」路長歌聲音沙啞,但語氣聽起來卻是輕鬆。
「退燒了!」村長驚喜的眼睛睜圓聲音陡然拔高,她反應到自己有些失態,忙壓低聲音,臉上是藏不住的高興,「退燒了好,退燒了好。」
路長歌端著熱水坐在床邊,不住的給林綿綿擦他額頭上的汗。
林綿綿慢慢清醒過來,只覺得渾身酸軟粘膩,精神卻是前所未有的舒爽輕鬆,之前昏昏沉沉墜的腦仁疼的感覺一掃而飛,只覺得整個人像是重新活了過來。
他側頭看著坐在床邊的路長歌。路長歌本就是一雙桃花眼,如今眉眼溫柔專注的擰著手裡的毛巾,露出半張側臉,更覺得深情勾人。
林綿綿手指輕輕動了動,攥著路長歌的衣角,喉嚨被煙燻的發乾晦澀,「你……」
路長歌怔了一瞬,猛的扭頭看他,眼睛因驚喜微微發亮。
林綿綿原本想問什麼,話到了嘴邊又覺得現在問出來已經沒了意義。他手指緩慢的鬆開路長歌的衣角,垂眸抿唇不說話了。
「對不起。」路長歌看著他縮回去的手指,眼睛光亮慢慢黯淡,原本挺直的腰背都彎了下來,啞聲說,「我沒能保護好你。」
她被別的事情迷了眼,忽略掉了林綿綿,險些使他丟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