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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啊。”我努力的調整我自己的口氣,讓它變得正常一些。“放煙火去了,覺得好玩就忘了時間。”
他伸出手,重重地敲了我的頭一下,然後轉身先上樓了。
我跟著他回到家裡才發現家裡很熱鬧。除了我媽,居然還有好久不見的段柏文他爸。餐桌上有一些夜宵,看來他們在找我之餘還沒忘記享受。
“哈嘍,聖誕快樂哦~!”我對大家打招呼。
“你去哪裡啦?我們找了一大圈~!這麼晚了,你電話也不打一個,是不是腦子壞了?”我媽憤怒的指了指牆上的鐘,凌晨一點十五分。
我口齒伶俐地說:“今晚有焰火晚會,超漂亮的,就是在城郊,離市區有點遠,我得到通知的時候已經有點晚了。我打你電話沒通,所以留了紙條在餐桌上呀。本來想通知段柏文一起去,哪曉得他也沒理我。”我橫了段柏文一眼,他果然是識趣把頭低下去。
我媽的表qíng還是很憤怒,她聲色俱厲地說:“你想嚇死我們?你人不在家,手機又關機,該找的地方我們都找過了,這麼晚了還害得我麻煩你段叔叔和段柏文,你再不回來,我就要報警了。”
“偶爾嘛,下不為例下不為例!”我笑嘻嘻的回敬,“老媽別生氣,我給你們倒水喝賠罪。”
說完,我拿了三個杯子,到飲水機前接了水,放在他們面前,每放下一個杯子,便側頭微笑著說一句:“聖誕快樂。”標準的五星級大酒店服務員素質。
我媽把水被一推,水灑了一桌子。
我趕緊乖巧的拿了毛巾擦水,段叔叔則看了一眼手錶打圓場:“好了,池子回來了就好,時間也不早了,你們早點休息吧,我們就先回去了。”
段柏文瞪了我一眼。
我用身子擋住他,左手拿著濕淋淋的毛巾,右手伸出去,手心朝上,不依不饒地問:“禮物呢?”
“欠著!”他也伸出手來,在我手上用力拍了一下,拉開門,走了。
“給我老實jiāo待去哪裡了,都跟誰在一起?”人剛走,我媽就開始審問。
“母親大人,我向天發誓我真沒gān壞事。今天太累了,明天再審訊好不好?”說完,我微笑著推她進了自己的房間。
然後,我捂著啦啦的巴掌,也走進自己的房間,鎖上了門,關上了燈。走到窗邊,挨到枕頭。黑暗中,預謀了好幾個小時的淚水,這才終於滾滾而下。
(9)
在很多事qíng上,我認為我缺乏的只是天賦。
從小學到高中,我的成績一直處於中游狀態,還全靠的是拼命加油和背地裡的努力。初三那年,他放棄網遊,有如神功,成績節節高升,我每晚喝兩杯苦咖啡bī自己背英文單詞,咬著牙做數學題直到凌晨二點才考上天中。有機會和他做同桌。
除了學習,我其他所有的力氣都放佛是用在如何討他歡喜上。但可惜的是,看來我對愛qíng這件事qíng同樣毫無稟賦,不然為什麼我用盡了心計,卻還是換來這樣灰頭土臉的結局?
先天不足,後天可補。這個世界太殘酷,轉個身就會變一張臉,唯有改變自己,才是最最上策。
我找到那個我曾經不屑一顧的網站——殺死所有的蘿莉,並研究它。那裡的女孩子,每一個都可以成為我的教材,讓我學會如何保護好真正的自我,以及那個自我應該擁有的自尊,驕傲還有希望。而所有的骯髒,不快,痛苦,讓造出的另一個“我”承擔就好。
聽上去,很有技術含量。
但想到斯嘉麗和他那個擁抱,想到他們合夥對我的欺騙,我就有小腦燃燒的感覺,克服什麼挑戰我都在所不惜。
故此,我需要做好設計,步步把關,決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閃失。
那個新年裡,我好像豁然開朗,心裡開出一個小窗,窗里跳出一個我。她如影隨形,像我的雙胞胎姐妹,時時提醒我:“於池子,想不被耍死,首先要學會耍別人.”
我選擇的第一個對象,依然是橫刀。
那天中午我來到他的教室門口。他很驚喜地跑出來,問我:“是找我的嗎?“
“廢話。”我微笑著說,“不然我找誰?”
“嘿嘿。“他搓著手笑了一會,像做賊一樣左顧右盼了一會兒,這才說道:“你不是說,要低調的麼?”
“你跟我來。”我說。說完,我朝著學校花蕾劇場那邊一直走過去。他很聽話地一直跟了上來,此時正是午休時間,花蕾劇場靜悄悄的,大門緊閉。就在前幾天,這裡結束了一場成功地新年朗誦會,這段朗誦會讓一個叫段柏文的男生成功地成為了天中的頭號明星。他朗誦了一篇叫《偏偏喜歡你》的詩歌,據說很感人,據說是送給他學會的女孩子的,據說那天在台上的他超有范兒,據說有女生衝上台給他送花???
這麼多的據說,是因為那一天我沒有去現場。那個時候我正在街上閒逛,想找一條特別緊的皮褲,這樣子我以後去什麼“算了”酒吧的時候,才可以有更為適合的裝備,不至於讓別人用特別的眼光看我。遺憾的是褲子沒買到,不過我買了一條有破dòng的牛仔褲,一套化妝品,一個看上去很嘻哈的貝雷帽,一雙淡藍色的高跟鞋和一個超拉風的假捲髮。
其實我不去是因為害怕看見斯嘉麗。我實在沒把握我會不會衝過去把她的臉撕爛。
當我把新買的物件通通擺到身上以後,我發現我不太習慣我自己的新造型。所以我只是在房間裡偷偷地自我欣賞了一下,還沒有勇氣穿出去雷倒眾生。我知道和斯嘉麗比起來,還有很大的一個距離。但是我並不氣餒,我有足夠的時間——三年。
不到最後關頭,我絕不會輕易放棄。
我靠在花蕾劇場旁邊,問橫刀:“你知道花蕾劇場的故事麼?”
“說說看!”他好像很感興趣。
“很多年前,有個男生和一個女生,他兩成績都特好,在班上前三名那種。後來他們好上了,當然,是很秘密的,除了他們自己,沒有別人知道。他們相約一起考復旦大學,畢業後,一起去英國留學,可是高三那年,女生發現男生劈腿,竟然愛上了一個高一的女生,跟她提出分手。在畢業演出的那天,和他們班的女生在表演完一支集體舞以後,她當眾自殺了。後來她的魂魄一直住在劇場裡,沒人的時候,還會出來晃悠。大家都說,千萬不要長得和那個男生像,不然進了花蕾劇場,就會被鬼下咒,然後一輩子找不到女朋友。”
橫刀打了一個激靈,但很快他就笑起來:“你在編故事.”
“信不信由你。”我說。
“我當然不信。”他得意洋洋地分析說,“首先,一個女生想要在眾目睽睽下自殺,那是絕對做不到的事qíng。割腕?上吊?如果是從舞台上跳下來,那也頂多是扭傷腳踝吧。”
我冷靜地說:“她用一把鋒利的剪刀,刺穿了自己的脖子。”
“哎呀,池子,你不要瞎說了。”橫刀竟然膽小地叫了起來,“難道你這時候叫我倒這裡來,就是為了說這些麼?”
“當然不是。”我白了他一眼,問他:“你敢進去嗎?”
“門關著呢。”他說。
“想辦法啊。”我說。
他四下看了看,又跑到四周轉了轉,沒過一會兒回來了,對我說:“那邊有個窗戶開著,我們可以爬進去的。可是池子,你要進去做什麼呢?”
他自作主張把我的名字改為“池子”都是因為正事纏身我才懶得教訓他,
“進去再說。“我說。
他朝我揮下手,帶我來到劇場的西側。我看到那裡有個窗戶,果然開著,可是很高,以我的個子很難爬進去的。於是我看了他一眼。
他心領神會地蹲了下來,還在自己的肩膀上拍了一拍。
我踩上去的時候有點猶豫,但也確實沒有其他的辦法了。我踩著他,他慢慢地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才勉qiáng夠到了那個窗戶,我雙手把著窗台,迅速地爬了進去。他則在外面發出了一兩聲低沉的吼聲,這才跟著我爬了進來。偌大的劇場,除了安安靜靜的沐椅子。就只有我們兩個。因此更冷。
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塵土,環顧四周,很嚴肅地說:“這個地方這麼關門不關窗,太沒有安全意識了。“
也許他最適合的工作是保衛科科長。我在心中暗想。
“你真的喜歡我嗎?”我轉頭問他。
因為是yīn天,又沒有開燈,劇場裡的光線很暗。我問題剛問出去,就看到他鼻尖上的汗珠,細細密密地慢慢地滲了出來。
“那是,當然。”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微微的顫抖。
我大膽的盯著他,他被我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轉頭看向別處。我想,如果坐在這裡的是段柏文的話,我恐怕連正視他超過三秒的勇氣都沒有。愛qíng,就是“犯賤“的外衣而已。
我把放在口袋裡許久的那瓶黑色玻璃瓶裝的男香水拿出來,遞給他。
他接過去,嗅了嗅,說:“香水?”
“對,”我點頭,說:“新年禮物。”
“送我的?”他的眼睛裡放出光芒來。
一切都正中我下懷。我學著斯嘉麗的樣子,抿著嘴,翹起嘴角,然後找了一張中間的椅子坐下,把腳翹起來,抱著雙臂,下巴晗指著前方,柔聲對他說:“那你可不可以送我一個新年禮物呢?”
肯。”他回答得很堅定,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你現在跑到舞台上面,大聲地喊一句:‘於池子,我喜歡你!’吧。”
計劃實行地太順利,以至於我連一點點挑戰的快感都沒有。我料定他一定會上台,如同料定成熟的蘋果一定會掉到地上而不是天上。
只是這個過程比我預想中的稍微要漫長了一些些,不知道到底過去了多長時間,我前方的視線里終於出現了橫刀,他走到了舞台上,雙手放在肚子裡,看上去非常非常的緊張。又過了好一會兒,他抬起了他的一隻手,握成了拳頭,當做是話筒,用力地喊出了我規定的那一句話:
於池子,我喜歡你。
於池子,我喜歡你。
於池子,我喜歡你。
……
如果我沒有數錯的話,他一共喊了七次,一次比一次大聲,一次比一次深qíng並茂,一次比一次臉紅脖子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