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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靳言:“同意。”
……
“懸崖上果然有山dòng!”安岩喜道。
薄靳言淡淡地說:“不用看,làng費jīng力。”
“為什麼?!”
方青淡淡地“欺負”了一下安岩除IT以外的智商:“因為屍體搬運難度太大,容易跌落峽谷、留下痕跡。而且當年的小孩們也爬不上去。”
中國警察擅長“人海戰術”,並且也依據高超的刑偵技巧、堅韌的決心和人海戰術,造就了“命案必破”的出色業績。但眼前這麼大一片山區,如果一寸寸搜索,只怕要派出500警力,連續搜索好幾日,才會有收穫。
可是今天在薄靳言這一隊人的帶領下,才百餘警力,才一天時間,已經搜索得快差不多了。隨著暮色漸漸降臨,目標區域一寸寸縮小。他們仿佛離真相,也越來越近了。
天就快要黑了,搜索難度越來越大。
他們面前,是一片密林。
這片密林,地處於3/4的山腰上,yīn面,距離公路很遠,幾乎沒有人跡。地質堅硬,無法種植任何有價值的農作物。但是,並非艱難到無法通行。雖然看地圖離公路很遠,但方青發現,密林的背面看似坡很陡,實則只是山石林立,且有很多捷徑。若從中穿行,從公路上到這片樹林,也只需要一個小時。
不找不知道,可以說,這裡幾乎是一個得天獨厚的藏匿地點。
“有發現!”有刑警喊道。
簡瑤等人循聲望去,搖晃的手電筒光線中,夜幕的映照下,樹林深處赫然有什麼東西一排排立著。
離得近的警察已看得分明:“是鐵絲網!”
大家都是熱血一dàng——在這樣荒無人煙的深山裡,出現人為鑄造的鐵絲網,還不叫人激動嗎?
幾個離得近的刑警,已經快步沖了過去:“裡面好像真的有個山dòng!”
他,把山dòng用鐵絲網圍了起來?
簡瑤等人緊隨其後。就在這時,薄靳言耳朵一動,聽風辨聲,出聲示警:“當心!”然而已經晚了,沖在最前面的一名刑警,已失足掉了下去。堆積的枯葉糙叢下,居然挖有陷阱!只聽那刑警一聲慘叫,方青衝到前頭一看,一米多深的陷阱,裡頭竟然豎了數根尖木樁。好在木樁不是很長,dòng也不是很深,那刑警被刺中後背和大腿,流了很多鮮血,但看起來並沒有生命危險。其他刑警立刻小心翼翼地將他從陷阱里拉出來,派人送往山下治療去了。
“是為了防止野shòu和萬一有人誤入。”方青說。
薄靳言點頭。
警察們避過了那些陷阱,來到鐵絲網前,方青拿出攜帶的工具,剪開鐵網。就在這時,安岩盯著鐵網,忽的一愣。
因為他看到鐵絲網頂端,有個黑色小裝置,剎那有亮光閃過。
他一拉薄靳言的胳膊,說:“老大,我想我們可能已經驚動他了。他會知道我們已經來了——鐵絲網上裝有信號發she器。”
薄靳言卻答:“意料中的事。他那樣謹慎周密,怎麼不會給自己設置最後一道預警屏障?而且他既然現世作案,那就是已經決定放手一搏,不計後果了。”他由簡瑤攙扶著,也越過了鐵絲網。
天已經徹底黑了。
這dòngxué很深,黑而gān燥,dòng壁嶙峋。
起初,在手電筒的照she下,沒有發現任何人跡。但地是平的,明顯被人打理過。有幾處岩壁上,還有燭台,有殘留的燭液。
然後dòng壁和地面上,開始出現某種深褐色的陳年痕跡。點點滴滴,一團一團,越來越多……
走到dòngxué最深處時,眼前豁然開朗。那是一個天然的圓形的地下石室。dòng壁上,全掛著人。
不,是白骨和腐屍。
有的還有人形,有的已成白骨。有男,有女;有少年,有老人。
有的像馮悅兮一樣,被釘成蝴蝶,畫在牆上。
有的背後的圖案經年累月,已經模糊不清,可是雙手雙腳,還像蝴蝶一樣蜷縮著束縛著。
一共12具屍體,便是12隻蝴蝶。埋藏在這深山歲月中。
……
簡瑤全身都被寒意籠罩,緊緊握住薄靳言的手。
偌大的dòngxué,數十名警察,竟再沒有一人,發出半點聲響。
……
你可知真正的殺人蝴蝶,比起那蹩腳的膽怯的模仿者,遠遠安靜得多,冷酷得多。人命在他手,不過如蠶蛹轉眼捏成粉末。
沉溺了半生,痛苦了半生。
無人可懂,無人寬恕,無人救贖。
而今,他已無法忍受那漫長折磨的黑暗,即將破繭成蝶,飛往陽光之下。
然後,心甘qíng願地死於短暫的極樂中。
第84章
薄靳言輕輕“噢”了一聲。
簡瑤亦是一臉冰霜,片刻地沉寂後,她握住他的手:“我帶你去’看’。”
最新的,也是最外側的一具屍體,是一個男人。屍體呈現初步腐化狀態,目測死亡時間在1個月以上。他的衣服完好穿在身上,是件半舊的迷彩。腳上是雙越野靴。
這男人體格高大,面目方正,臉部稜角分明。看起來約莫四十出頭。簡瑤注意到他的骨骼粗壯,看樣子像是瞪著眼死去的。
他身後的蝴蝶,張狂、艷麗、姿態翩然。
“他不是普通人。”簡瑤告訴薄靳言自己的直覺,“他被殺一定有原因。”
薄靳言戴上手套,去觸摸屍體的手指、骨骼,點點頭,然後說:“叫法醫過來,看看他身上有沒有什麼異常。”
結果法醫很快觀察到,這人身上有幾處陳年的刀傷,並且傷得挺重。不是兇手留下的,應當是原本就有。
“有點意思。”薄靳言下了論斷。
第二具屍體也是男人。死亡時間在一年以上,已經成了一具gān屍。雖然是中等身材,但體格也很結實。右手指骨斷過,右肩上有陳年槍傷。
他身後的蝴蝶,是純黑的,猙獰而安靜。
第三個男人死亡時間更早,風gānqíng況更明顯。穿有鼻環,渾身名牌,帶著三條粗大的金鍊。腳下還放著個木盒,裡面滿滿的全是XX銀行的金條。
“查查這些金條是不是失竊的。”方青低聲囑咐刑警。
第四具屍體卻是個女人,跟馮悅兮一樣,全身赤luǒ,看骨骼qíng況在三十多歲。但是她的死亡姿勢更為屈rǔ,雙腿折起、張開。頭是仰起的,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她身體下方的木盒裡,放著一截gān枯的人體器官,經辨認是從男人身上切下來的。
她身旁是個五十餘歲的男人,卻是呈跪拜姿勢,低著頭。身為男xing的重要器官被切掉了。
……
到了第九、十、十一具屍體,qíng況卻不同了。
他們的死亡時間都在十年以上,有年過七旬的老人,也有二十多歲的男女青年。他們身後的蝴蝶圖案也已模糊,而他們也不是被“釘”在牆上的,而是垂掛著,身體裡並沒有鐵釘。咋一看特別安詳。
但你若仔細一看,更覺驚悚。因為他們其實都被砍成了十幾八塊,整個屍體是拼接起來的……
“也就是說,早期的被害者死亡方式,跟後期是不同的。”簡瑤說。
“他在不斷進化、成熟、穩定。”薄靳言說,“他的變態程度越來越深。”
最後一具,卻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因為他個頭最小,經法醫初步鑑定,死亡時竟只有十幾歲,也是所有受害者里年齡最小的。
這死去的少年,也被砍成了許多塊,衣著整齊,姿態安詳。背後的蝴蝶,已經看不清了。
在他的腳下的土地上,距離前三具屍體不遠,還有一個香爐。香爐里已積滿了灰,有四把早已燃盡的香。香爐前的地上,還有人曾經燒過紙的痕跡。
……
簡瑤想,會不會,真正的蝴蝶殺手,就是陳謹當年目睹的兇案受害者?而後陳謹嚇得屁滾尿流,從此這一幕深深刻進記憶深處。陳謹也遭受到兇手襲擊,但因為兩位同伴趕到,才倖免於難?
站在角落裡一直沉默著的安岩忽然抬頭:“我查出是誰10年前買下了周圍這一整片地了。”
所有人全都望向他。
安岩:“他叫胡琦勇,潼市人,生於1965年4月29日,80年代是無業游民,因為多次打架鬥毆入獄,還因為搶劫在1981年坐過7年牢。1995年,他因為參與殺害潼市刑警大隊副隊長、功勳刑警簡翊及其父母,一審被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當庭執行。”
方青一怔,想了想,說:“也就說,有人用這個死人的身份,買下了這個地方?90年代我國戶籍制度聯網程度並不高,也不完善。又是農村荒地,要實現非常容易。而且這樣一來,就避免了這塊地萬一被人拿去開發的風險……”他嘎然而止,轉頭望著簡瑤,驚出了一身冷汗。
安岩還不明所以,也望向簡瑤。
簡瑤的眼睛睜得很大,臉色發白,垂落的雙手,緊握成拳。
卻有一隻手,穩穩落在她肩上。薄靳言對眾人說:“簡翊是簡瑤的父親,我的岳父。”
——
夜色已經很深了。
窗外星空繁密而寂寥,簡瑤坐在山腳下招待所的臨時會議室里,一直出神。
不遠處的圓桌旁,刑警們還在連夜追查。一條條線索就像火焰一樣,滾燙燃燒著。
“1號受害者身份已迅速核實。因為他是公安部懸賞通緝的A級通緝犯,於半年前逃亡失蹤。”
“我去!夠勁!悍匪被連環殺手給宰了!”
“3號受害者也是公安部通緝犯!”
“2號也是!失蹤3年!”
“4號、5號是逃犯,兩人殺死男方原配妻子及岳父後,攜帶錢財私奔!沒想到落了個這樣的下場!”
“7號也是逃犯,犯的qiángjian殺人罪。”
……
“10號老頭就是個普通人,潼市人,12年前失蹤,家人一直在找,沒有找到。”
“12號男孩也是普通人,潼市人,當年只有15歲,失蹤多年,家人一直在找,以為他被人拐賣了。沒想到就埋在相隔不遠的這座山上。”
……
簡瑤的眼淚忽然就掉了下來,那些模糊、遙遠、溫暖、悲痛的記憶,統統湧上心頭,一時難以自持。怕被人看見,她起身走到窗邊,捂著臉,不叫人察覺。
有人從背後,輕輕抱住了她。簡瑤立刻擦gān眼淚,剛想說話,薄靳言卻已先開口:“有時候,我真想搭乘時光機,去看看小簡瑤,是什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