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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打完靶,他回到廚房,發現炊事班的人正在用爐子烤昨天剩的包子,熱騰騰的包子香味兒四溢,白新羽快凍成傻bī了,趕緊跑了過去,一邊兒烤火一邊兒啃起了包子。
武清拿出幾瓶白酒,七八個人一邊兒chuī牛一邊兒喝酒吃包子,好不快活。
程旺旺道:“新羽,你怎麼凍成這樣,上哪兒去了?”
白新羽搓著耳朵,“去靶場了。”
“今兒這麼冷你還去靶場?”
“嗯。”白新羽看了武清一眼,笑道:“班長,你不是說了嗎,這種有風的天氣打靶才見真水平呢。”
武清白了他一眼,“見真水平的前提是你真的有水平。”
“我今天打得還行呢。”白新羽chuī牛道:“我打了兩個97環,要不是手指頭凍著了,下雪還影響視線,肯定能更好。”
“哇,你都這麼厲害了。”程旺旺驚訝地說。
白新羽得意地哼了一聲,“那是。”說完還不忘了拍一下武清的馬屁,“怎麼說也是武班長帶出來的,是吧,班長。”
武清踹了他一腳,笑罵道:“就你小子會說。”
白新羽笑道:“班長,全團比武開始報名了,你給推薦全槍械she擊吧。”
武清看著他,“你真要參加?”
“嗯。”白新羽摸了摸腦袋,“我……我還是想下連隊。”
程旺旺哼道:“趕緊走吧,你在這兒也就會幫倒忙。”
白新羽用手肘撞了撞他,“放心吧旺旺哥,我就算下連隊了,也會經常來找你玩兒的。”
程旺旺佯怒道:“我跟你有啥好玩兒的,小沒良心的。”
白新羽嘿嘿直笑。
武清道:“你可得有點兒自知之明,別以為自己多牛bī了。”
白新羽道:“我知道班長,你就給我報名吧,我都有心理準備了,不行我還接著餵豬唄,還能怎麼樣。”
武清抽了口煙,又拿那種審視的目光看著白新羽,把白新羽看得心裡直發毛。
“班長……我也不是說餵豬不好,餵豬也可以很有成就感……你這麼看著我gān嘛?”
武清吐出口煙圈,“你們都出去,我和他說兩句。”
眾人都識相地走了。
白新羽頓時緊張起來,咬了一半兒的包子吃也不是,放下又不捨得。
武清道:“下連隊之後,你打算gān什麼?”
白新羽一愣,被這個問題問住了。下連隊之後,他打算gān什麼呢?可能就跟錢亮一樣吧,混過兩年回家?反正他既不需要像馮東元那樣為了好的待遇往上升,也沒有俞風城那股樣樣都要爭第一的勁兒,他知道俞風城想去雪豹大隊,想去找他小舅,他雖然也跟大多數男人一樣,對神勇無敵的特種兵充滿了崇拜和幻想,可他知道自己不是那塊兒料,也遭不起那個罪,他下連隊,只是想和其他的兵一樣,普普通通地度過部隊生涯,不至於回家之後告訴別人他在部隊是做飯餵豬的。
武清早已看穿了他,哼道:“你就是想換個地方混日子,因為你怕回家之後別人笑話你在部隊餵豬,是不是?”
白新羽有些侷促起來,他沒覺得這麼想有什麼不對,可是在武清眼神的bī視下,還是心虛起來。
武清用大鉗子翻著包子,沉聲道:“我知道你找陳靖打聽我去了,那你知道我以前是gān什麼的了?”
白新羽一驚,支支吾吾地說:“嗯,那個……”
“你知道我的腰是怎麼受傷的嗎?”
白新羽搖搖頭。
“七八年前吧,我們在境外執行一個任務,具體是什麼任務不能說,因為情況特殊,那次的任務只能五個人去執行,而我們面對的敵人,是一整個民兵團,大概八百多人。那群民兵,說是烏合之眾,又都受過一些軍事訓練,但說他們是軍人,又沒有軍人的素養,拿著的武器很多都是退役了的,但是他們最大的優勢,就是窮到不怕死。我們用毒藥污染了他們的水源,跟還能行動的人在森林裡打了六天的游擊,六天,我們幾乎沒怎麼合眼,打到彈盡糧絕。我最好的戰友被手榴彈炸傷了,我們輪流背著他走了二十多公里,走到下一個隱蔽點的時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在背著一個死人。”
白新羽聽得大氣都不敢喘。
“那時候我已經不是新兵了,可那是我第一次直面戰友的死亡,六天的奔波、緊張、折磨、傷痛,我以為我會崩潰,結果我發現,當我挺過了特種兵的種種嚴酷訓練後,我已經沒有了崩潰的能力,我當時覺得,我的意志是那麼堅定,只要活著,就沒有什麼能阻礙我完成任務,結果我卻感情用事了,我堅持要把那個戰友的屍體帶回家,他是家裡獨子,我實在做不到把他的屍體扔在異國他鄉。可以當時的條件,我們的體力已經透支得很嚴重,根本不應該做這個決定。其他人都不同意,但我一意孤行,結果炸彈來的時候就我沒躲開,跟著戰友的屍體一起從山上滾下去了,後來他們把我救了回去,可是我的腰卻不行了。當我從醫院醒來的時候,我還不知道我的腰受傷了,但我卻知道,哪怕我打槍再准,關鍵時候沒有保持冷靜,拖累了活著的戰友,還讓自己受傷,就根本不是一個合格的狙擊手。我辜負了部隊對我的培養,làng費了我練she擊用掉的那些子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