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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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谷一向溫順,說話也是和和氣氣的。今天突然對著牆錘了這麼一下,倒將黑無常嚇了一跳。
今晚,東海龍王五太子大喜。閻王大人和崔鈺帶著彩禮去賀喜,臨走之前,崔鈺將今天最後一個任務給了他們。
照片上的女人,今日陽界晚十點陽壽盡,讓他們晚上加個班去給帶回來。這種事情經常有,黑無常接過來。
一邊的白無常看著女人的照片,問崔鈺。
「跟夏谷不會有什麼關係吧?」
正在正領帶的崔判官衝著白無常意味深長地一笑,說:「你還記得大人讓夏谷來照看小花時,答應的條件嗎?」
兩鬼就這樣接了任務回來,崔鈺提到夏谷,黑無常就知道不怎麼好辦。但是,沒想到是這麼不好辦。
夏谷一臉憤怒和悲痛,白無常卻跟沒事兒鬼似的,魂魄直接穿過夏谷的身體,扯著勾魂鏈將黑無常拉過去,罵了一句。
「囉嗦什麼,等著交差呢!」
看著夏谷慘白的臉,黑無常有些於心不忍。畢竟,夏谷和自己也算是同事,都是為閻王服務的。黑無常臉上掛著無奈的笑,對夏谷說:「她陽壽盡了,我們也是奉命辦事,你這……」
原本的猜測與黑無常說的對上,夏谷心中反而平靜了下來。他不知道自己的臉已經慘白成什麼樣子,只是舔了舔唇,轉頭對著面無表情的白無常和一臉愧疚的黑無常說。
「我能見見大人嗎?他開始說,我照顧小花,他可以幫我添陽壽的。」
黑無常住了嘴,看了一眼白無常。白無常眉梢微微動了動,末了,說:「我們帶你去找他。」
先讓黑白無常等著,夏谷走到長凳邊上,蹲在了二嬸的身旁。從剛才夏谷打牆,自言自語開始,二嬸就一直一動沒動。她知道夏谷心中怎麼想,心中心疼的緊。
夏谷的父母在他五歲的時候出事故意外身亡,此後夏谷隨著爺爺奶奶一起生活。誰料,夏谷去爺爺奶奶家待了幾個月,夏谷的爺爺釣魚時在湖邊溺死,夏谷的奶奶也在爺爺葬禮後幾天查出癌症晚期,不幾個月就死了。
隨後,親戚們的關於夏谷命硬是煞星,剋死人的謠言就一直沒有停,誰都不願死,誰都不願意把夏谷接回家。
當時,夏煜的父親,也就是夏谷的二叔,曾經對她說過。夏谷是他們從小看著長大的,就是一個孩子,哪裡是什麼煞星。要是煞星,那就把他剋死試試。
就這樣,夏谷被接到了她家裡,並且這個家風平浪靜地過了五年。然而就在夏谷十歲的時候,那個叫囂著讓夏谷剋死的她的丈夫,心臟病突發,真的死了。
葬禮上,夏谷聽著親戚們對他的指指點點,沉寂的像個死人。葬禮後,夏谷大病了一場。那次,夏煜被夏谷傳染,左耳嚴重燒傷,喪失了聽力。並且就在那次,查出了八歲的小煜患有先天性心臟病。
當年,她剩下的只有絕望,但是她仍舊如她死去的丈夫那般認為,夏谷就是個孩子,哪裡是什麼煞星。要是煞星,拿就把她剋死試試。
她敢這樣,夏谷不敢。不知從哪裡打聽到翠峰山雲延寺里招小和尚,夏谷收拾行李,笑著和她道個別就去了。
未來的日子裡,除了她偶爾去幾次翠峰山看看夏谷,夏谷再也沒有回過家。直到夏煜前幾年做手術,夏谷給送了些錢。
夏谷是個好孩子,可是有些事兒,真是巧得邪門。
二嬸一直在看著他,雙手摸著夏谷的臉,目光里滿是絕望。
夏谷想,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再壓倒眼前這個女人的最後一絲希望。
任憑二嬸摸著自己的臉,夏谷已經沒有了什麼感覺。盯著她的臉,夏谷說:「我出去一趟,你在這等著,我保證,小煜絕對不會有事的。」
一向走到哪兒,哪兒死人的夏谷。對於人命這樣的承諾,是斷然不會給的。但是,今天他卻說了出來。
摸著夏谷的臉,二嬸原本的淚已經沒有了。她仔仔細細地端詳著夏谷的臉,突然一笑,說:「小谷,誰死是誰的命數,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小煜從沒恨過你,她只是太小了。」
身體陡然一僵,夏谷下巴抖了兩下,衝著二嬸一笑,說:「哎,我知道。」
找了個隱蔽空間,黑白無常將夏谷的魂魄勾出來。陰界門打開,一行人先去了地獄。
黑白無常說,去喝喜酒,要收拾一下。
好在地獄時間軸與陽界不一樣,兩鬼在地獄裡耽誤時間,陽界根本不走。夏谷也就沉下心思來,坐在外面的亭子裡等著黑白無常。
夏谷的心情並不平靜,一來,他不知道如何跟閻王說增陽壽這事兒;二來,他竟然要去龍宮了!
黑白無常畢竟是男鬼,收拾的快,出來的時候,身上的官服已經脫了。兩人一人穿了一身筆挺的西裝出來,夏谷看得眼都直了。
白無常挑著桃花眼對夏谷說:「現在就直眼了?等你看著大人穿西裝的樣子,再直也不遲。」
西裝好看歸好看,穿著卻難受。
領帶已經扯歪,閻王端著一杯香檳,站在各路神仙中,尤其不自在。
五太子的婚禮採用的中式婚禮的程序,但是晚宴卻是西式。一疊疊的香檳和白蘭地,還有一疊疊的西式糕點和西式菜品自助餐,閻王找了半圈也沒有找到歌樂山辣子雞和紅燒獅子頭在哪兒。
西式的菜品都太甜,吃慣了中餐的閻王很不喜歡。對於交際這塊,他答應出來,並不代表他就真會交際。將所有事情扔給崔鈺後,閻王就來到晚宴的角落,喝著冒泡的香檳等著崔鈺。
他是找了個角落,但是來往的神仙卻總能將目光投放到他身上。閻王身高186,一身定製西裝穿著,身材尤其袖長挺拔。再加上五官突出,想沒有神仙的關注都難。
「大人。」正在閻王大人準備再端一杯氣泡酒的時候,旁邊一聲甜美的女人聲叫住了他。
聲音熟的很,閻王轉過身,看到了一身璀璨禮服的女……神仙。
眼前這個女神仙,一身白色亮片禮服,簡單精緻,配著女神仙姣好的面容,顯得氣質出塵。此時,女神仙正衝著他笑著,嘴邊有一對標誌性的梨渦,俏皮而嫻雅。
記憶很好的閻王,再細看了女神仙一眼,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微微頷首後打了個招呼。
「六公主。」
對,眼前這個女神仙,正是上次五太子大鬧地府時充當和事佬的六公主,敖青。
閻王的反應,還是和那次一樣。永遠淡淡的,冷冷的,嚴肅,不苟言笑。已經習慣了一般,敖青喝了口白蘭地,嘴裡的味道又酸又澀。
抬眼看著閻王,敖青笑得眼睛發亮,說:「大人不必客氣,論輩分您還大我一輩,以後叫我敖青就行。」
閻王也沒有客氣,聽敖青說完,衝著她點了點頭,轉身又去了剛才坐著的地方,絲毫沒有在意還站在原地的敖青。
在場的眾位神仙,看著閻王的一舉一動,小聲的討論了起來。
被閻王甩了個空,敖青的臉微微有些紅。但是,馬上又恢復如初。踩著高跟鞋,優雅地慌著酒杯,敖青不慌不忙地走到了閻王身邊。
「大人,我父親讓我來請您去一趟貴賓室,他和崔大人都在那等著呢。」敖青說著,想起了自己父親那張鐵青的臉。
對於地府和東海的關係,兩個主人倒是一點也不在乎。而操心的,卻是她和崔鈺。
閻王大人的脾氣冷,而龍王大人的脾氣爆。閻王大人半天說不出一句話,龍王大人的火氣蹭得就上了天。
所以,兩個神仙好像都知道會發生什麼一樣,一般不會直接接觸。
淡淡地掃了一眼敖青,閻王只是喝了一口氣泡酒。敖青是閻王的小輩,架子端是該端,可他還是有禮貌地說了一句。
「崔鈺在與令尊詳談。今日是來賀喜的,還沒與五太子喝個祝賀酒,倒是我有些失禮了。」
敖青聽著閻王說著話,閻王的聲音低沉而雌性,像是一滴水一下打在非常厚的銅管上,非常舒服的聲音。
沒有繼續說話,坐在閻王身邊,敖青看了閻王一眼,嘴角微微抿起,眼睛有些酸,卻笑了。
正在兩人沉寂無聲的喝著東西時,原本老老實實坐著的閻王突然站了起來。身邊猛然站起一個186的男人,敖青趕緊轉過頭來,問:「怎麼了大人?」
閻王並沒有說話,緊抿著雙唇,走到一堆氣泡酒前,端起了另外的一杯。隨即,轉身就朝著門外走去。晚宴是開放式的,大門開著,門口幾乎沒有神仙。
敖青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趕緊跟了上去。等到了門前,看著門前站著的黑白無常和夏谷時,表情瞬間僵住了。
沒料到夏谷竟然過來,閻王走到門口,看著夏谷臉色緊繃。他將手上的氣泡酒遞過去,跟夏谷說。
「你嘗嘗,嘴巴里會起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