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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來的總會來

    ()」

    譚宇出版社裡,譚之宇捏著那張身份證複印件,盯著上面出現的胖子,他目光複雜地抬頭,問:「三月是個男的?」

    何西唯輕輕地注視著譚之宇,不知道為什麼譚之宇對這個三月這麼在意,一大早剛剛上班就催促她給三月發合同,然後合同收到了之後,又急著要看。作者長什麼樣子這個其實不是重點,就算好奇也不過看一眼就過去了,沒有像譚之宇這樣刨根問底的。

    「應該是女的,身份證上不是有性別?」何西唯弱弱地提醒。

    「哦。」譚之宇也不是沒看見,就是震驚地下意識問出聲,他吸了口氣,看見了快遞包裝袋上面貼著的寄件地址——零落書店時,他目光晃了一下,零落書店,何北立和那個下垂眼的女孩子。

    這麼巧?

    他瞬間懷疑三月就是那個女孩子,但一看身份證,黑白複印的照片有些模糊,但足以看清楚上面的眼睛,細得只剩一條縫隙,似乎是單眼皮,但那個女孩子他記的很清楚是雙眼皮,不是她?

    「叫趙子準備一下車子,我出去一下。」譚之宇站起來道。

    何西唯默默地應了一聲,譚之宇真的是最任性的老闆,卻偏偏有能力把出版社做大,她悄悄打量他好看的側臉有些走神,自從高中的時候通過何北立知道譚之宇之後,她的世界裡好像就只有他的存在,以至於畢業之後直接進了譚宇工作,就是為了能天天看見他。

    但似乎譚之宇並沒有注意到她的小心思,她失落地低垂了頭,拿著合同退出去順便通知趙子開車,坐到座位上打開鎖住的電腦,準備錄入合同的時候看著作者的名字——袁洛。

    何西唯蹙起秀氣的眉頭,一絲似曾相識的念頭一閃而過,似乎曾經在哪裡見過,在將要想起來的時候,電腦解鎖後不斷接收信息的聲音滴滴答答地響,徹底打斷了她的思路,讓她完全忘了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譚之宇站在零落書店的門前,書店裝修一點也不大氣,門口就寒酸的只有一扇大鐵門,如今正安靜地敞開著,他一眼看進去,裡面燈光還算亮,跟那天比起來,倒是更冷清了些。

    他皺皺眉正想走進去,裡面傳來何北立正經的嗓音。

    「寧洛,這本書的條形碼要入一下電腦。」

    譚之宇頓住腳步,寧洛,那個女孩叫寧洛,那身份證上的叫什麼?他回憶了一下,剛才顧著看照片長什麼樣子,都忘了看名字,但肯定是掃了一眼的,他琢磨了一會才想起來,叫袁洛,巧合嗎?

    但一個是巧合,兩個巧合湊在一起,就不一定是巧合,他抬腿進門。

    譚之宇已出現,寧洛便注意到他了,她心裡突地跳了一下,但很快鎮定下來淡淡地移開了目光。何北立也注意到店裡來了人,一抬頭卻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何北立愣了一下,但下一秒臉色都變了,他直起腰,一言不發地盯著譚之宇。

    算起來,他們是從高中畢業之後就沒再見過了,至今五年時間,原本何北立沒想過會再見到他。這麼一看,譚之宇變化挺大,這個人從小學開始就沒安分過,高中也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但今日一見,容貌沒有太多變化,氣質上多了一些偽裝,如果說之前是畜生,現在就是衣冠禽獸,已經達到人畜合一的境界。

    「好久不見。」譚之宇彎了一下眼睛,似笑非笑,相比起何北立有些熟悉而陌生的表情,他要鎮定得多,畢竟他三個月前就一直觀察何北立,已經適應了他現在這幅樣子。

    寧洛看著他們這幅劍拔弩張的樣子,頓時來了興致,反而把小說的事情拋到九霄雲外了,她從柜子里掏出早上沒磕完的瓜子,吧嗒吧嗒地嗑起來。

    何北立沒有跟他寒暄的性質,生硬地移開目光不理譚之宇。譚之宇不在意地笑笑,隨手在書架上抽了一本書放到收銀台前,目光幽深地注視寧洛,忽然他試探性地開口,「麻煩買單,袁洛小姐。」

    對於一個早有心理準備的人來說,這招是沒用的,寧洛反應極快,她裝作有些懵懂的表情,啊了一聲,然後問:「你叫我什麼?」

    「袁洛。」譚之宇目光更幽深了。這個表情寧洛上次見過,就在他說她販賣盜版書籍的時候,他也是這樣一副懷疑的表情,寧洛除了剛剛知道出版社是譚之宇的公司時慌了一下之後,直到現在直面譚之宇,她都沒有慌張和緊張。

    「你找袁洛?」她自然地問。

    她太自然了,自然得讓何北立忍不住看她,她留意到何北立多餘的目光,暗中瞪了他一眼,何北立這才收回視線,心不在焉地繼續掃條形碼。

    「你認識她?」譚之宇詫異了一下,隨後又覺得不對勁,但仔細打量寧洛的表情,卻與那天她說盜版書不是她書店的書時,如出一轍,似乎沒撒謊,譚之宇覺得這麼幾年在商業圈子裡摸滾打爬也算懂得看人眉眼的神色了,基本上一眼能看出來有沒有撒謊。

    「是我的一個朋友,今天早上還來過,讓我幫忙寄快遞,你找她的話,下次她過來我告訴她,你留意下電話號碼。」

    「為什麼要來你這裡寄快遞?」譚之宇目光落在寧洛的眼睛上若有所思,隨後笑了一下,完美地詮釋了假笑這個詞的意思,而語言中試探的意味更濃,幾乎是質問的意思。面對譚之宇的步步緊逼,寧洛依舊淡定,她隨手一指旁邊被電腦遮住了大半的表格,上面是一張破破爛爛的代收代寄快件的收費表。

    譚之宇看著表格愣了一下,何北立也盯著表格臉上有些繃不住地流露出詫異,幸好譚之宇沒在意他。

    這是剛才吃午飯的時候,寧洛跑遍了附近的站點,花一百塊錢「高價」買回來的表格,她向來先見之明,從來不打無準備之仗,她垂了垂眼帘,遮住眼底的所有情緒。

    「好,那她來了請打電話聯繫我。」譚之宇收回懷疑的目光,在紙上寫上自己的手機號碼,寧洛的臉他很熟悉,三個月來天天看見,她的表情也沒有任何破綻,他暫時壓下了懷疑。

    何北立目送譚之宇離開,目光有些複雜,他回頭看了寧洛一眼,更複雜了。

    譚之宇坐在車上,思緒開始飄起來。

    他想起第一次跟何北立發生矛盾,是在小學的時候,那個時候他喜歡上自己的同桌,一個扎雙馬尾的女孩子,這麼多年了,女孩的臉已經隨著時間模糊掉,再也不記得長相,只記得一定是一個很可愛的女孩子,他喜歡她,但是很巧的是,何北立也喜歡她。

    但是兩個人喜歡的方式不一樣,何北立是那種很木訥的性格,老是喜歡一下課就拉著她跑出去,但是又什麼都不說就坐在台階上發呆,發十五分鐘。譚之宇不樂意了,從此先他一步帶走女孩,帶她去騎單車,偷偷玩煙花,有一次兩人還把爆竹丟到老師辦公室,結果被一頓罰。

    何北立便覺得是他帶壞了女孩,於是兩個人在操場上打起架來,那時候是五年級。十歲的小男生已經很有力氣了,加上他就不是願意吃虧的性格,何北立又是發起飆來瘋牛一樣的,那次打得那叫頭破血流,結果就是雙方都被叫了家長,然後升級到兩家在辦公室對罵。

    於是梁子就這麼結下了,從此何北立看見他臉色都是黑的,兩人經常你告我一狀,我告你一狀,一直告到高中畢業,期間就沒安分過,打架都好幾次。

    譚之宇收回思緒,忽然覺得可能他跟何北立是八字不合,天生死對頭,他又想起寧洛,第一次看到何北立的時候就注意她了,原本以為是何北立的女朋友便多打量了幾眼,然後發覺原來不是,他輕輕眯了一下眼睛,女孩白皙而專注地低頭看書的臉經常會莫名其妙地從他腦海蹦出來。

    書店裡,何北立也想起了事情的最初,他回頭看了一眼擺弄價格表的寧洛,正經的臉有一絲微微的變色,不知道為何,從小學那次開始,兩人便總是會不約而同地喜歡上某一件東西,然後爭個你死我活,其中包括成績第一名,作文獎項,國旗隊隊長,高考的分數高低,頭髮的長短,籃球的技術等等。

    如果要數的話,從小學到高中那麼長的時間,可能兩個晚上都說不完。

    「寧洛,藏好你的筆名,別讓譚之宇發現了。」

    何北立忽然極其嚴肅地看著寧洛,寧洛莫名其妙地愣了一下,手上的動作頓住,然後才笑,「我肯定藏住,我還不想死的那麼早。」

    何北立看著她的笑容,放心了。他突然又想起,譚之宇既然找到這裡來,那就代表他已經看過稿子,他想像一下譚之宇氣得臉發黑的表情,突然有種贏了譚之宇的感覺。

    他抓了一下短髮,繼續去掃他的條形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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