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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來是他

    ()」

    「譚之宇,你當初為什麼會選擇這個行業啊?是因為喜歡書嗎?」

    寧洛手裡拿著那本散文集,好奇的問道。

    偌大的書房裡,一盞燈把這個空間照的如白晝般明亮,窗外是濃的化不開的夜色,屋內只有翻動書頁的「簌簌」聲。

    氣氛突然變得慵懶又舒服起來,寧洛突然希望這個夜晚可以長一點,再長一點,好把這個安靜又溫馨的夜晚留住。

    或許是被氣氛感染,她脫口而出,就問出這個問題。

    換作以前,她是萬萬不敢想,自己還有跟譚之宇這樣交心的一天的。

    曾經,她那麼看不上他。

    譚之宇身形頎長,被光線照耀的皮膚發亮,他正伸手抽出高處的一本書,聞言側過頭看她:「嗯?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人選擇一項事業都是有原因的吧?譬如說我,當初我畢業之後自己開書店就是因為實習時我在公司待過。覺得自己不適合那種環境,也習慣不了商場的唯利是圖,還是開一家書店,悠閒的過日子比較開心。」

    寧洛抱著書,歪頭:「所以,你呢?你為什麼選擇開出版社?」

    寧洛看他的專業知識很強。說起出版來也頭頭是道,應該是很熱愛這個行業吧。

    譚之宇瞧見她這個期待的可愛模樣,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他微微一笑,拿著書在書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來,往後一躺,雙手墊在腦後:

    「我啊?我不幹這個就得干別的,家裡為我準備了許多產業,我看出版社挺不錯的,活少時間足,不忙的時候還能出去看個賽馬打個球什麼的,嘿嘿。」

    寧洛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好吧,她就不該問他這個問題,同人不同命,她跟他這種含著金湯勺長大的人談什麼理想。

    譚之宇見寧洛當真了,忍不住洋洋得意,內心狂笑不已。他倏的從椅子上坐起來,十分欠揍的問道:「你當真了?」

    寧洛:「......」

    MMP!

    譚之宇雙腳交疊,搭在桌子上,重新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了回去,雙手交握搭在後腦勺上,盯著天花板,認真的回想:

    「其實,這還是有個故事的。我子啊國外上大學的時候,追過一個叫『無夜』的男人寫的散文連載,但是他更在雜誌上,每次只給一個小小版面,排版難看死了,後來我就把他的連載收集起來,重新排版了一下,寄給他。」

    說到這裡,譚之宇露出笑容:「當時我把東西寄到雜誌社的,以為沒有回音,誰知道幾個月之後,竟然收到一封洋洋灑灑的感謝信,說是我給了他繼續寫作的勇氣。其實是他自己的文筆好。」

    「就是因為這件事吧,讓我覺得,很多喜歡寫作的人,都需要認可和鼓勵。為了拯救國家為數不多的人才,我決定犧牲自己來到這個行業,解救你們這些千里馬。」

    而寧洛卻突然激動的拉住他的袖子,顫著聲音問道:「你說那個寫手叫什麼?」

    「無夜啊,他的文風還真是少見呢,比較清冷心理又足,幻想能力很強,又不會尷尬。改天我把他的文發給你看看,我一直都存在電腦里的。」

    聽完他說的話。寧洛整個人就痴了,呆立在原地不動。

    她上大學的時候開始在雜誌發表東西,那會兒她沒什麼朋友,開始改變自己的生活,每天鍛鍊,看書,日子過的極其自律。

    但是那段時間對她來說也很艱難,家裡袁紛快畢業,袁叔幫忙安排了工作,而她還不知道何去何從,想畢業之後搬出去,卻沒有什麼資金,每個假期她都避免回家,因為在家實在是尷尬。

    就是那段時間,她決定用改變來麻痹自己,起碼只要此時此刻是不停向上的,生活就不會有多難。

    她這樣告訴自己,但是一邊減肥、學習的同時。又不停的詰問自己:是不是自己太過敏感計較了,其實這根本不是什麼大事?

    但是從小的環境就決定了她不是一個只會考慮自己感受的人,她太會察言觀色了,家裡只要有任何人情緒不對,她就能察覺出來。

    她在,袁紛不舒服,媽媽也尷尬,袁叔也不知道該幫誰,不如搬出來,一切事情都好解決。

    也就是在那段時間,她開始以「無夜」這個筆名在雜誌上發表一些零零散散的日記,當作是一個情緒釋放的出口。

    這個名字最開始是取自她在一本書上看到的話:「人生油燈將近,而夜色無垠。」她想提醒自己,世界浩瀚,而一個人的一生實在太渺茫,不要太過拘泥於自己的想法,把自己困住。

    後來,她出去實習。見識到職場上的風風雨雨,心裡更加厭倦,「無夜」寫的東西也越來越多,越來越清冷絕望。

    直到有一天,她收到雜誌社寄給她的包裹,她打開一看,就看到了一杯裝幀樸素又簡雅的書,裡面記錄了她發表過的所有文章,一篇不漏的全排版好了,還配上了對方親手畫的畫。

    就是那本書,讓她決定走上寫作的道路,決定離開職場去開一家小書店。過上自己喜歡的生活。

    在她最迷茫的時候,那本書就像照進她困頓內心的一束光一樣。

    但是現在,卻告訴她,那本書,是譚之宇寄的?

    寧洛眼睛發紅,有些困惑的望來望去,時而把目光放在譚之宇身上,時而又盯著地面。

    譚之宇不解的站起來,走到她跟前,猛地抽走她懷裡的書,嚇了她一跳。

    「怎麼了?」

    譚之宇微微一笑,雙手抱臂,調侃道:「是不是聽到我誇別人,發現這個行業人才濟濟,你感覺到自愧不如了?」

    寧洛抬頭看他,眼睛卻是紅的。

    譚之宇愣住了,免不了有些手忙腳亂的安慰道:「你......你怎麼......我就是隨口一說,你寫的也很好的。你的文風跟他還有些像呢。」

    寧洛深吸一口氣,理智開始回籠,她掩飾的笑笑:「你在說什麼呢,什麼文風跟我有點像,什麼我自愧不如,我就是個開書店的。只是覺得你說的很感人,這個行業確實有很多作者不容易。」

    譚之宇見她還能好好說話,才鬆了一口氣。

    「你願意這樣說就這樣說吧,你不想承認你是三月我也不逼你了。」

    譚之宇揉了揉她的腦袋,彎下身子,露出牙齒嘿嘿一笑:「反正。我認你是三月就行了。」

    腦袋上突然掠過一個溫柔的觸感,寧洛心下一慌,急忙找藉口道:「我,我覺得困了,我還是先回去睡了,再見。」

    說完,寧洛就慌不擇路的逃了回去,譚之宇沒反應過來,她就沒了。。等他急急忙忙的追下樓去,發現寧洛已經關上自家的大門了。

    「還真是,不禁逗啊。」

    譚之宇抱著手臂依靠在樓梯上,嘴角上揚,勾起一個微笑。

    「不過,這樣才有活氣啊。」

    譚之宇以為,是自己揭開她三月的身份,她才這麼慌張的。

    但是寧洛知道,並不是這個原因。

    她關上門,靠在門後,腦袋上還殘留著剛才的觸感,胸口劇烈起伏,久久不能平靜。

    她抬頭,發現桌子上放著一個保溫盒,她壓抑著緊張,走過去擰開。果然,裡面裝的是今晚的魚湯,剩下沒喝完的。

    「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裝起來的。」

    寧洛呆呆的呢喃道。

    她又想起今晚那件事。

    原來,一直激勵了她那麼久,每次都給她希望的人,就是譚之宇。

    每次她覺得猶豫、艱難的時候,就會把那本她的散文集拿出來看看。

    東西一併寄過來的時候,還附贈了譚之宇寫的一句話。

    「一誠可以抵萬惡。」

    只要誠心誠意的去做一件事,不用戴著面具活著,不用依靠華美的外表去販賣普通的生活,朝著一個方向堅定的走下去,就總會有看到光的那一天。

    好的東西。會因為質樸和不營銷而失去熱度,但是,與此同時,一旦被挖掘,它能夠永遠流傳下去。

    做人亦如此。

    堅定,真誠,無法得到一時的結果,但是總會留下點什麼。

    她放棄了職場,開起自己的小書店,走上寫作這條道路,數以萬計的日日夜夜,兢兢業業的碼字,終於也到了披上榮光的這一天。

    如果沒有當初的那本書,她現在可能會坐在寫字樓里,麻木重複的活著,幹著自己不喜歡的事,說著自己不喜歡的話,對著自己不喜歡的人,每天活得虛偽又疲憊。

    譚之宇,就是她的光。

    原來是他啊。

    寧洛覺得豁然開朗,對譚之宇多了一分親近和感激。

    這世界真的很神奇,曾經幫過你的人,再次遇到你,再次幫助你。

    這樣想來,自己欠他的,是真的很多了。

    寧洛從柜子里翻出那本書,那些清冷的喃喃自語,那些艱難的與自己反覆鬥爭的日子,好像又近在眼前。

    她被寧萬國毆打,被迫面對父親殘暴不堪的事實,和母親委屈求全的絕望真相。

    她不被袁紛接納,造成了家裡的尷尬,體貼的把自己從袁家摘出來。

    她沒有什麼朋友,一個人死撐著跑過寂靜無聲的操場,一個人喝酒又失眠,一個人去實習,被迫再次認清成人世界的骯髒。

    但是最終,她的世界照進了一束光,那束光照在她身上,不夠明亮但是卻足夠溫暖。

    她抱著這本書,不知不覺睡著了。

    夜裡,她做了一個夢,她夢見長長的黑色隧道,夢見她平生遇見的人,但是每個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沒有人看到她。

    隧道里突然湧現出一道白光,她循著光芒走,在光的盡頭,看見了譚之宇,笑著朝她伸出手。

    他對她說:「你等你很久了,寧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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