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株木棉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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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雪貞拖著疲憊的身軀搖搖晃晃的走在瀝青路上,她執意不讓蕭北鳳的車進入到這裡。這裡太安靜了,一絲髮動機的聲響都會引來人們的不安。
路不寬,只能容一輛車通過。蕭北鳳打開車門,扶出睡意朦朧的她。
前面燈光隱隱,泛著令人昏睡的黃色,一片迷濛。「我自己可以的。」她先他一步開口,甩開了蕭北鳳的手。
「你喝醉了。我要確定你是安全的才能放心。」蕭北鳳扳過她的臉,盯著她的眼睛說。
他又要溫柔了。
「沒有你的關懷,我也安全的活了二十四年。」她沒有躲開蕭北鳳那熱切表達的雙眼。她確實有些醉了,要不然她是不敢這樣直視他說這些話。
蕭北鳳沒有再靠近,她想果然他是愧對她的,否則也不會不藉機說曖-昧的話,做曖-昧的事。
「你快點回去吧!太晚了。別人都會誤會的。」她說的聲音很小,卻很堅定。他仍然盯著她的雙眼,她再次和他對視,終於因為憤懣別開眼去。
她自顧自別開眼低下頭去,卻不知此時蕭北鳳的心裡在想什麼。
***
「別人都會誤會的。」他想這是孟雪貞的心裡話。她不希望別人誤會他們兩人的關係,那他們現在是什麼關係呢?
公司里都傳她是他的玩物……這話雖然有些過,卻也對的。員工們自然是熱衷用「談戀愛」來包裝這種關係,可那些上了年紀的老朽們講話簡直露骨到直指肺腑——卻也真是他們的肺腑話——他們看的透的。
這種事他們大概也常做,所以說出來就不容蕭北鳳修飾。
蕭北鳳心情不好。玩物總歸還算不上,他也還是有些在乎她:如果她惱他,他的心情也受影響。
他打開車門坐到駕駛座上準備離開時,她並沒有馬上走掉。她好像從不輕易讓別人看她的背影,她怎麼想的?對,她對他說過這是禮貌問題。
蕭北鳳想不到她的背影模樣。「小心思還不少。」他心裡想。承認對她也有欲望。今夜他想把她緊緊的抱在懷裡,順便告訴她:你是女人。
那個秦翔傷害過她。而她一直在意這件事。
「她愛誰?」對於這個問題在北京時蕭北鳳已經思考過一次。
他認為自己在征服世界的道路上根本不屑運用女人的力量,所以他決不會為了事業犧牲掉自己的婚姻,他一定會找一個心愛的女人相伴一生。
他想孟雪貞還沒有愛上他。「無所謂。」他對自己說。
女人應該似水如花。水溫柔,花嬌艷。她是什麼?一株木棉樹吧——開著艷麗的花朵,卻是一棵樹。
一棵開花的樹總是奢望與真正的樹齊高。陰陽乾坤總是太陽高高在上。呵,她要平等。
「孟雪貞!別用那種仿佛看著遠行丈夫的不舍眼神看著我。」他想到自己剛才在巷子裡和她分別時調笑她的話。
她低著頭沒有回話,她很會沉默。不反感她的這種反應,逗一隻不善應對的鳥總比逗一隻一個眼神就惹出一百句話的鳥有趣多了。
空白處才適合作畫。
「你看起來絕不是邀請。」他無奈的說,話說的已經很直白。酒也還是喝了幾杯,想到自從來到J市他還沒有發泄過……難不成她其實喜歡單刀直入?
她還是沒有說話,低著頭踢踏著地面。地面上沒有土,也沒有石子,她可能在聽地上傳來的「沙沙」聲,那麼專注的緊盯著地面。蕭北鳳恍悟:原來不是在搜尋,是在表達。
「無所謂。」他想。
在她的世界裡,他只存在於公司、餐廳、他家、大街、廣場......她把他排除在了她家之外。她接受邀請跟他來J市……哎呀,她竟不開竅到讓人抓狂。
「我說過的話從不收回,我會等你。直到你心甘情願的走到我的那裡,除非你是真的一點都不愛我。」他笑著說完這一段話。
車子沒有後退,前方昏黃一片,他當然選擇向前衝去。旋轉的車輪該是呼嘯著從她腳邊飛過,帶起的一陣涼風也都吹向她。
無論是背影還是車影,他可以讓她目睹。「反正她喜歡禮貌待人。」他有些幸災樂禍的想。
***
蕭北鳳的車呼嘯而過,四周又恢復安靜。孟雪貞前後看了看,燈光昏暗,她想蕭北鳳總不該送她到這裡。
到底什麼是感情呢?感情又有幾副面孔?
她的二十四個春秋,前十九年一直都是在中規中矩的學生世界裡度過,她一直乖巧的按照父母老師希望的樣子成長。平淡無奇的度過青少年,波瀾無驚的走到大學的國度里。
東方的梁山伯與祝英台,西方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她只做看客就這樣渡過來。
「我也渴望的。」孟雪貞心裡想。為什麼不渴望?那樣的年紀沒有瑰麗的回憶發生,「所以我才珍惜現在。」她是這樣解釋的。
總不該談一段感情就抓著它揪住它千年萬年一輩子不讓它脫離。還不是因為感情世界太匱乏的緣故,她頹廢的想。
回憶里只有秦翔。如果再多一段感情,如果再多一個人……
她異性的情感生活開始於五年前,說起來那好像是她第一次真正的接觸異性。可是卻算不上她的初戀。
對於初戀的定義,她沒有專門查過字典,但她偷偷問過好幾個朋友。男性朋友和女性朋友給出了不同的答案。
男性朋友說:「笨呀!初戀就是第一次和女性談戀愛嘛!」
她問:「那暗戀呢?」
「當然不算!要兩個人才是戀愛呀!」
女性朋友說:「初戀就是第一次談戀愛!」對於這個解答她仍是不懂。
其實她那時想問的並不是這些,她想知道別人怎麼看待單戀。
她仍然執著的小心問那個女性朋友:「那麼,暗戀算不算呢?」
對方想了好一會兒才鄭重的回答:「算!」
這次沒有問男性朋友。
後來那個陽光大男孩大方的拉著另一個女孩子的手對她說:「就是她。我喜歡她。」然後孟雪貞重新理清了那個關於初戀的定義問題。
她想:你暗戀別人,對於你來說你的暗戀就是你的初戀,可這段感情對於暗戀對象來說並不是一段戀愛。因為對方在他的漫長生命中,從來都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還存在這樣一種針對他的愛戀。
暗戀永遠就只是一方面的單戀,它只屬於一個人。
只屬於一個人的愛戀不是健全的感情。
年少時的論斷如今想起來不禁使她宛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