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你說過,我只是你好朋友的姐姐,其他的,什麼都不是。”我倔qiáng地掙脫他的手,委屈卻決了堤。尉遲修一俯下身子看著我,許久,他嘆了口氣:“我錯了,好不好?我收回我說過的話。”他把手伸給我:“如果你抓住我的手,就說明你原諒我了。”
他的手指潔白修長,我真想握住就一輩子也不放開。
我迅速地從地上爬起來狠狠地瞪他:“謝謝你救了我,不過,說出來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我不接受,也絕對不會原諒!”他的手尷尬地愣在那裡,微笑僵在唇邊,我狠狠地拍了他的手一下,轉身跑掉。
第19節:星星流làng的城市(19)
5
周六的時候,錦年過來打掃房子,因為她堅持要過來,所以我特意留了一個星期的廚房沒有打掃,看著她一邊戴手套,一邊氣得咬牙切齒,而我在客廳吃著西瓜看資料。
“可豪去哪了?”
“去打球了。”
“什麼時候回來?”
“他說讓你打掃完房子就快點回去,另外,他的臥室你不要進。”
錦年從廚房裡跑出來,氣呼呼地cha著腰:“你假傳聖旨,我昨天晚上給可豪打電話,他還答應中午讓我留下來吃飯。”
我索xing從沙發上跳起來:“你沒事為什麼要給我弟弟打電話?”
她得意地揚起臉,像個得了便宜的小丑:“那就不關你的事了吧?姐姐!”最後姐姐兩個字,從她嘴巴里出來卻變成諷刺的句子。我不理她,繼續看我的資料。錦年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過來,看見我的資料問:“你要參加辯論賽啊?”
“是啊。我方觀點是,我們不能給流làng動物做絕育,因為我們不能剝奪它們做爸爸媽媽的權利。”
“可是,我覺得流làng的動物應該做絕育,否則它們亂生亂生的,最後都在大街上跑來跑去的,多可憐。”
“你分明就是跟我作對!”
“就是啊,怎麼樣,怎麼樣?”錦年擺著一副很欠貶的表qíng,搖頭晃腦地去做飯。
可豪回來的時候臉色yīn沉沉的,他身後還跟了一個人,我心虛跑到臥室里不肯出來,一直等到錦年不qíng願地喚我出來吃飯,我才磨磨蹭蹭地從房間裡走出來。
尉遲修一見我就微微地笑了,我只好僵硬地跟他打招呼,心裡開始後悔不接受他的道歉,像這樣兩個人見了面,多尷尬。
四個人都默默地吃飯,可豪的臉色難看地要命,我拼命地吞著飯,希望這種難堪的飯局快點結束。終於,可豪嚼著飯不經意地問:“姐,前幾天欺負你的是什麼人?”
我生氣地瞪尉遲修一,滿臉都是誰讓你多事的表qíng。
“你別怪修一,他是好意,就知道你死要面子活受罪。”可豪臉色yīn沉沉的:“你放心吧,欺負我姐姐的人不會有好下場的。”
“不要了吧,大家都是同學。”我尷尬地陪笑。
尉遲修一隻是笑,一點也不擔心可豪會跑到我們班裡把那幾個女生揍得頭破血流。他看起來那麼優雅安靜,一點都不像愛好bào力的人。所以我寧願相信他是一株綠色喜光的植物,健康,無害,最重要的是,他永遠都在同一個地方生長,不會改變。
6
辯論大賽前半小時。
“莫驚水,你緊不緊張?”沈小冰很殷勤地幫我用書煽著風。
“廢話,我現在都後悔死了,我怎麼那麼白痴啊,參加段考又能怎麼樣,大不了被莫可豪糗死。”我拼命地往肚子裡灌礦泉水,灌到一半手裡的水瓶子已經被人奪去,抬頭,竟然是尉遲修一。
第20節:星星流làng的城市(20)
“少喝點水,否則一會兒緊張會想上廁所的。”
“要你管。”我小聲地嘀咕。
沈小冰見是尉遲修一立刻換上那副甜得要膩死人的笑臉,不留痕跡地站起來挽住他的胳膊:“修一,你怎麼來啦?”
“我是陪可豪過來的。”他往旁邊閃了一下巧妙地掙脫了沈小冰的骷髏爪。莫可豪蹲在地上眼睛轉來轉去的,他這種表qíng讓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我走過去踢他的屁股:“你親愛的老姐正在水深火熱當中,你安慰一下不行嗎?”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做任何事qíng都要三思,因為你必須為你做的事qíng付出代價。”他說話的口氣怪怪的,我來不及思考,老師已經催我們上場了。
上場前楚悅悅的身影從後台一閃而過,她是想來為我加油的吧?
可是,她為什麼不過來,我看了一眼纏著尉遲修一的沈小冰,心裡頓時明白了幾分,她對她還是有所忌諱的。
我登上台,台下面黑壓壓的一片人,頓時感覺頭皮發麻,辯論賽的時間只有一個小時而已,我卻感覺像一個世紀那樣漫長,連答辯都是機械化的,連自己說了什麼都不知道。只覺得台下的人越來越少,我熟悉的人一個一個地都不見了。
雖然我辯論得不好,也太不給面子了。
事qíng和我想像的一樣順利,自由答辯的時候,我幾乎沒用講一句話,我身邊的那個鐵齒銅牙的傢伙就都包攬了過去。我偷偷地看了一下他的胸牌:魏淨石
正在我發呆的空擋,評委已經宣布,正方獲勝。
其他幾個辯手都露出特別興奮的表qíng,我無所謂地看看好象與我無關。那個叫魏淨石的被評為最佳辯手。他只是抄著口袋無所謂的樣子,好高傲的傢伙。
這時候班主任老師走進後台,她的臉色非常難看對我說:“莫驚水,你弟弟打了人在教導處,你得過去一下。”
我的腦袋一下子懵了。可豪打人?怎麼可能?
我幾乎是用飛的衝進了教導處,可豪蹲在地上,凶神惡煞似的幾個教導人員正圍著他問東問西的,他只是倔qiáng地蹲著,不肯抬頭。一個人氣急了把腳踹到可豪的身上,他從地上爬起來,繼續蹲著。
“莫可豪,你打了人?”
門口聚集了一群學生,除了看熱鬧的,再就是沈小冰,尉遲修一,還有哭得眼睛紅腫的楚悅悅。
可豪不說話,只是蹲著。
我衝過去把他從地上揪起來一個巴掌揮回去,眼淚掉了下來:“你跟我講,你到底為什麼打人?”
這一巴掌打懵了許多人,包括那幾個剛才還凶神惡煞的老師。他們許久緩過神來把我拉開,說:“你是他姐姐吧,現在回去把你父母叫來。”
我搖頭:“我們爸媽都去世了。”
有個人恍然大悟地“哦”一聲:“原來父母去世了啊,沒人教的小雜種,我要是你爸我就打死你。”
我的身體開始發抖。
沒人教的小雜種。他說可豪是沒人教的小雜種。
“我詛咒你出門被車撞死!”我惡狠狠地盯住那張為人師表的臉:“我詛咒你不得好死!”這些話說出來的同時,他哀號一聲摔到地上,接著,可豪拉起我的手衝出門外。
我的眼淚飛起來。
其實有很多事qíng的開始和結束很簡單。可豪因為我打了藍小風。可豪因為我打了教導處的老師。可豪說,做任何事qíng都要三思,因為你必須為你做的事qíng付出代價。這句話用在他的身上同樣的合適。
第21節:星星流làng的城市(21)
7
街心花園。
剛下過一場很小的雨,長椅上還濕漉漉的,沾著小朋友用鞋子踏上去的泥巴。
“怎麼辦?”我小聲地說。
“什麼怎麼辦?”可豪抬起頭看我,眼神很平靜。我相信他的心裡已經有了想法和他自己想要的自由。
“我們現在跑出來也不是辦法,總是要回去的,你是不是要回去認個錯?”
“不。”
“可是……”
“與其看他們的臉色商量著要開除我,還不如我自己轉學。”可豪從長椅上站起來,他的褲子上有很大的一塊水印,就像我悲傷的臉。
轉學?
我從來沒有想過,可豪會跟我分開,去另一個地方。我不能一下課就跑到不遠的教室里去找他,看他在課桌旁認真做功課的樣子。也不能在cao場上看他打球,他的頭髮揚起來,旁邊有許多女生的圍繞,我沖他尖叫就同他身邊的小花痴沒什麼兩樣。還不能在脆弱的時候一想到他就在我不遠的地方,就會平靜地面對。
我從來沒有想過,可豪也會戀愛,結婚,生孩子。他會像平凡的男人一樣忙碌著自己的生活,但是那生活里,慢慢地會淡出我的影子,直到他眼中的我是蒼老的模樣。他不再是我的小男孩,不會因為我的難過而難過,也不會在我難過的時候陪我難過,因為,他的人生會由一個他愛慕的女孩秉承。
“姐,我要轉學。”
我嘆了口氣,似乎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只剩下微風中搖搖yù墜的軀殼。“那麼,就這麼辦吧,你去跟爺爺商量吧,我怎麼樣,都好。”
回到學校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我打算收拾好書包就回家卻在走廊的盡頭遇見了楚悅悅。她的眼圈紅紅的,見了我就衝上來。
“驚水,怎麼樣了?”
“就那樣。”
楚悅悅挽住我們的胳膊,一直到教室門口她的臉也沒有再抬起來,我知道她又哭了。我嘆口氣:“別哭了。”我本來想安慰她一句,一出口卻蹦出生硬的三個字,無奈而悲涼,因為畢竟這不是哭可以解決的困難。
第22節:星星流làng的城市(22)
我們誰也不是孟姜女。
我收拾好書包,楚悅悅一直都沒有再講話,她的頭埋得低低的,我晃晃她的胳膊低聲說::“走吧,天黑了。”
楚悅悅忽然拉住我的手,我愣在當場,只感覺她尖尖的未曾修飾的指甲陷進我的皮膚里,無數小螞蟻輕咬的疼痛傳遍全身。
“他不會回來了,對吧?”楚悅悅的聲音在顫抖。
“會的。”
“他不會回來了,對吧?”楚悅悅擋在我的前面迫使我抬起頭,她巴掌大的臉上如傾盆大雨般絕望。她說,他不會回來了。原來一直了解可豪的,其實是楚悅悅,她害羞而細緻,她是清風細雨也是狂風駭làng,她手指漸漸地彎曲起來,我的眼睛硬生生地被疼痛bī出眼淚來。我想可豪永遠也不會知道害羞內向的楚悅悅因為她變成一個瘋狂而執著的女子,如飛蛾撲火。因為有一種愛是不會被知道的。
她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