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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討厭你,再也不想見到你。”
“我知道的。”
“你一直都騙我,你知道有人在偷拍,一直都知道,你故意,我恨你。”
“那就恨我吧,恨我也好。”
那天晚上晶晶剛約會回到家就看見我縮在沙發上灰頭土臉的樣子。家裡所有的窗簾都拉得緊緊的,陽台上沒有窗簾,何落凡把我的大chuáng單掛在窗戶上,整個屋子像被裹在蠶繭里。
她看著何落凡面露驚恐:“你怕光?你是吸血鬼嗎?你對幸月萱做什麼了?”
【4】
不知道為什麼我會跟醫院有那麼多不解之緣。
這次果然又惹了麻煩,梁木被踢斷一根肋骨,幸好沒扎入肺,不過也夠他受的。梁木的母親打電話問我是怎麼回事,聲色俱厲,我只能道歉。她大概也聽說了些什麼,不過畢竟是長輩,在電話里也沒算怎麼被羞rǔ。
我只能說:“醫藥費我會付的。”
梁媽媽說:“你知道的,我們原本覺得你這女孩子不錯,想著讓你進我們家門的。現在什麼都別提了,你也不要來醫院,我們全家都不歡迎。關於醫藥費你也別想跑,你媽媽可是在那個醫院上班,還有賠償金我會跟梁木爸爸商量好跟你說的。”
果真是長輩,變臉的速度也快,談錢和談感qíng完全是兩個人。
人雖然是何落凡打傷的,可是錢由我來付,我再也不想跟他扯上任何關係了。我鬥不過他的,我就像一隻奮力要逃出他掌心的螞蟻,好不容易看見森森綠洲。後來走到了才發覺,越過的高山是他的鼻樑,那綠洲是他的眼睛。
長沙城不是我的,我不能阻止他住在五星級酒店裡,每天都守在我打工的奶茶店門口把奶茶當水喝,更不能阻止他在我身邊像空氣一樣無處不在。
我真的很害怕,所以我給趙尋打電話,我說:“趙尋,你能不能幫幫我?”
趙尋跟夏珏不一樣,他愛夏珏的時候是實心實意,做朋友也是實心實意。我跟他借了錢,知道我的用途以後,他幾乎是大發雷霆,咬牙說:“那個梁木家欺人太甚,根本就是趁機敲詐,什麼樣的賠償金要這麼多錢!”
“梁木住的是你們醫院,我媽媽和叔叔都在。”我淡淡的笑著,這種被抓住小辮子的感覺真的很糟糕,“我會儘快還給你的。”
“阿萱,你還是跟叔叔阿姨說實話吧,你自己要撐到什麼時候。”
我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再讓他們因為我的關係受到傷害。
趙尋嘆口氣過來拍我的肩膀,我好像突然看見了閃光燈,驚慌失措的往後仰。板凳沒有椅背,我頓時摔在小飯店骯髒的水泥地行,後腦勺著地,眼前發黑。趙尋叫著我的名字,我什麼都聽不見,只感覺閃光燈在我的面前不停的閃啊閃啊的。
剛走到醫院外面我就吐了,頭暈眼花,幾乎把趙尋嚇得都快跪下了。趕忙押著我去做了個CT,幸好我沒結實,沒有鬧出個腦震dàng或者什麼顱內出血。
趙尋舒了一口氣:“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我只能娶你謝罪了。”
我嘴角抽了抽,覺得他的幽默感與日俱增。
回到租住的房子頭還在痛,我把臥室里的窗簾拉近,仔細檢查了窗戶是扣緊的,這才躺下休息。睡夢中覺得全身像被一隻手往深淵裡往下拽,別人的靈魂都是浮在半空中,頭頂有漂亮的光環,他們俯視著我,帶著點嘲笑,我慢慢向黑暗的的地獄沉下去。
慢慢地,我發覺我不太對勁。
在奶茶店裡調著奶茶的時候,何落凡像往常那樣要了一杯香糙咖啡,然年後坐在正對著店子街頭長椅上用筆記本寫論文。
晶晶很羨慕的感嘆:“阿萱吸血鬼先生也太痴qíng了,你連梁木那樣平凡的人都喜歡,沒道理不喜歡他啊。難道是言qíng小說里寫的那樣,你對他一往qíng深,可是他是個花花公子跟你jiāo往的同時還跟別人的女人jiāo往,然後你憤然離開他。你離開之後吸血鬼先生才發覺千帆過盡,他只愛你這一艘小破船;弱水三千,他也只想取你這一小破瓢……哎喲……疼疼疼……”
我用勺子敲她的頭,罵她:“別亂說,你小說看多了吧。那人是來討債的。”
說不定他的祖宗八輩子全是死在我手上的。
“呸,我才不信,他的一件襯衫夠我們jiāo兩月房BbS.joOyOO·Net租,能跟你討債?”
“……我晚上在跆拳道館接了工作。”
“你這麼拼命做什麼?”
“我要還債。”欠了趙尋一屁股債,不努力賺錢怎麼行。
晶晶眨巴著眼睛,逗弄著兩隻肥兔子,不時的斜眼看外面長椅上的人。半晌她嘆口氣:“我真不明白你,你為什麼不去找個體面點的工作,反而做這種沒技術含量工資又低的活兒。明明有吸血鬼先生這樣無可挑剔的男人,你卻看都不看一眼。明明自己平時連買衣服都不超過一百塊的人,還會欠債。幸月萱,你真的太奇怪了。”
如果你是我,你隨時都會被揭開瘡疤,被人當寵物一樣耍著玩,還總是會害人受傷。
我紅了眼睛,如果你是我,你就不會奇怪了吧。
我看著街頭坐著的何落凡,咬著牙,都是因為這個人,他像感受到現實一般抬起頭,對我對視,嘴角微微揚起來。
這時我聽見女生的驚呼聲,然後閃光燈在瞬間綻放在何落凡的臉上。
像閃電,像銀白的火焰。
我尖叫一聲捂住眼睛,疼得直不起身。
【5】
夜半醒來房間裡只有一盞橘色的小夜燈,白天發生的事qíng很混亂,突如其來的刺痛讓我險些昏厥。鼻翼間全是何落凡淡淡的薄荷剃鬚水的味道,他的手遮著我的眼睛,焦急的說,馬上就到醫院了,沒事的,相信我沒事的。
可是他騙我,我就知道不該相信他。
一聲用手電筒撥開我的眼瞼檢查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痛的大哭起來。不是光,是閃電,是火焰。我拼命掙扎,可是醫生絲毫不放手,只是奇怪的“唉”了一聲。
何落凡發瘋似的打掉手電筒捂住我的眼:“放開她,你沒看見她很痛嗎?”
“她的眼睛很健康,沒有炎症,也沒有灼傷。”
“那她為什麼會痛?”
“像病人這樣的qíng況,我以前也接觸過。器官並沒有病變,而是jīng神受到刺激,因為心裡問題而引發的疼痛。我建議你還是帶她去看看jīng神科,應該對病人有幫助。”
何落凡帶我回來的路上都很沉默,我拒絕不了,因為他威脅我,假如我不讓他照顧,就把事實告訴我的父母。於是我只能被他捂著眼睛帶回家。一路上我都很沉默,我知道我現在很不對勁。
第二天一大早何落凡就帶著五星級大酒店的jīng致早餐來敲門,晶晶見到好吃的早餐興奮得像個孩子,讓我連拒絕的話都說不出來。
我套著松松垮垮的睡衣,準備去洗漱,一轉頭看見牆上的穿衣鏡。著睡衣還是我跟著何落凡去商場幫忙提東西,我叫他付小費,他隨意在某個內衣品牌店裡一指說,就那件睡衣吧,包的挺嚴實,反正你只有BCUP,也沒什麼好露的。
那是我們相處得最輕鬆愉快的一段時光,後來漸漸就找不到了。
鏡子裡的我好像油盡燈枯,原本瘦是女生們人人咬牙切齒的嫉妒,而現在只是瘦,瘦的可憐。
“好些了嗎,快吃點東西吧。”何落凡說,“晶晶說老闆讓你在家裡多休息兩天,所以吃完東西就再睡一會兒。”
“我沒事,晶晶你快點吃,吃完我們就走。”
何落凡立刻就抿住唇,我看著他,絲毫不讓的僵持著。這是樓下傳來尖銳的口哨聲,晶晶咬著蟹huáng包子三兩步躥到窗前,猛地拉開窗簾——一片耀眼絢麗的陽光傾瀉而出,將滿室照的恍如浮雲之上的
聖殿。
我突然感覺有隻手握緊我的心臟,用力往地獄深處拖下去。
眼睛不堪重負,我猛地捂住眼疼得發抖。
這次我是真的病了。與發燒幾天幾夜不同,身體的病無論多麼痛,都會好起來。可是心生病了,要怎麼辦?
我最近總是會看見天堂,頭頂都是帶著光環的不削看我的人,沐浴著聖誕的金光,而我在黑暗裡,慢慢下沉,什麼都聽不到,也感受不到。
何落凡的手一直捂著我的眼睛,冷冷的體溫。醫生說:“先生請你去外面等著,我要跟辛小姐單獨說話。”
何落凡想了想說:“那我在門外等你,有什麼事就叫我。”
我沒動,他只能出去了。
面前的心理諮詢師是個女人,聽聲音很年輕,我低著頭閉著眼。她的聲音很溫柔,像微瀾的chūn水,她說:“辛小姐,你在排斥那位何先生嗎?”
她說的是落凡,我側頭想了想沒否認。
她接著說:“你的身體排斥他,可是據我觀察,你qíng感上似乎很依賴他,你們之間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我搖搖頭,腦子裡空空的,我的qíng感依賴他,這不是開玩笑嗎?
諮詢師聲音更柔軟,慢慢安撫著我:“你不要怕,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帘子也是拉好的,沒有光,再也沒有人有機會傷害你了,沒有人再有機會偷拍到你了。不要怕,放輕鬆,這裡很安全。”
我慢慢睜開眼睛,房間裡只有一盞柔柔的檯燈,女諮詢師的笑容像個不諳世事的的小女孩。
“你今天不想跟我說話嗎?”
我點點頭。
她又笑了:“沒關係,既然不想說今天就不要說了,明天我去你家做客好不好?”
那天以後,她每天都到我住的地方,給我帶禮物,跟我東拉西扯。
她去過很多國家,也jiāo了好幾個男朋友。我不說話她也不覺得寂寞,簡直稱得上喋喋不休。她跟我說日本的居民,每家的院子都不同,不過都種著花糙,或者竹子,非常的漂亮。跟著一群喜歡冒險的各國驢友在南非的沙漠裡行走,帶的水都喝完了,烈日當空快支撐不住時,遇上運送物資的駱駝隊,那是種絕處逢生的興奮。荷蘭的秋天是紅色和金huáng色jiāo織的油畫,在運河旁邊的露天咖啡廳坐著聽流làng藝人拉小提琴,身邊有男女沒有章法的舞步,運河裡經過的船隻是鐵紅色,水是碧綠。
她在英國倫敦留學時經常跑去北愛爾蘭背包旅行,那裡的天空像水洗過的,空氣都是青糙和露水的香味,連路過的牛羊都很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