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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應就來了,菜鹹的厲害,我一杯一杯地給他倒水喝。
兩個人喝了半桶礦泉水,自己都覺得很彪悍。
何落凡拿著手柄玩最新的單機遊戲,很大爺地指揮我:“小萱寵物,去我的臥室最下層抽屜把那張遊戲盤拿出來,這麼容易通關,沒勁。”
我答應了一聲進了他的臥室,問著:“是抽屜最下層嗎?”
“嗯,還沒拆封的那個。”
我拉開抽屜頓時有點頭大,何落凡這個人的收藏癖還真是變態,最下面的抽屜里整整齊齊碼著各式各樣的牌子的安全套,仔細一看還有什麼震動環的。真是不要臉。遊戲碟壓在下層,好像是李慕白上次買給他的,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qíng了,他嫌是街邊小販那裡賣的盜版碟,還給人一頓白眼。
我剛拿起碟片,有一張紙被輕飄飄地帶了出來。
看見那是什麼東西,我立刻像被雷擊一般。是一張老版的十元錢。我顫巍巍地拿起來只看了一眼就興奮起來。是我丟的那張十元錢,號碼我背的很熟,背面還有我寫的若薰的名字。我止不住地發抖,若薰從來沒問過我那張錢去哪裡,他一定認為是我不小心弄丟了,所以不好意思再問我。
我的確是不小心弄丟了,可是它在這裡。
就像我和若薰,無論把對方弄丟多少次,都是可以找回來的……對吧?
“你在gān什麼?”何落凡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門口,冷冷地問,“我什麼時候允許你翻我東西了?”
我抬起頭,看見他那張冷峻的臉,剛才的興奮像被當頭澆了一桶冰水:“你知道我在找這個東西,你一直留著它,為什麼不還給我?”
“你幾歲了?”他露出那副嘲諷的樣子,最近他常常會露出那種居高臨下的表qíng,“這種破東西誰會記得?你不會真以為這會給你帶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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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吧?”
我憤怒地咬著牙:“何落凡,你不要太過分了,我的事qíng你沒資格批評,你管不著!”
他看了我半晌,在我以為他會冷著臉叫我滾的時候,“想揍我?”他不怒反笑,眼角上揚,慢慢俯下身,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像上次那樣狠狠給我一拳,阿萱,你可以的,給我一拳,然後走掉。這麼多天你每天都過來,你見過你的臉是什麼樣子嗎?你一直帶著一BBS.JooyoO.net張微笑的面具在忍受跟我在一起。我一靠近你,你的眼睛就露出那種小野貓似的警惕,若是以前,你會毫不客氣地跳開,可是現在的你一直在忍受。”
我往後縮著,坐在厚厚的地毯上,用雙手撐著躲開他。
他蹲下身,慢慢湊過來:“你一定想著等我好了,你就安心了,所以你忍著。你想跟我兩清,對不對?你跟顧若薰之間出問題了吧,你每天來我這裡,他也能跟你一樣忍嗎?他那麼信任你,還真是感人……”
我看著他,覺得那張臉像毒藥,在一點一點地侵蝕我的心智。他那麼看不起我,那麼我在這裡每天照顧他,不是一個笑話嗎?
“落凡,我,我真把你當做很重要的朋友……你對我那麼好……”
“現在還能算對你好嗎?”他問我,有點傷感似的,“你以為我們還真能做成朋友嗎?不要騙我,你的眼睛裡都寫著呢,只要忍受過這段日子一切都會好的。只要一出國,我就跟何落凡那個傢伙老死不相往來!”
我低下頭,茫然地看著地面,是的,我是這麼想的。
什麼做朋友之類的,都是假的,我知道的。
我搖搖頭,腦子裡亂鬨鬨的,又搖搖頭,何落凡捏住我的下巴,這樣不接吻是不可能的。他不會在乎我願意不願意,也不會在乎我愛不愛他。以前他不稀罕這樣的我,可是現在他怎麼就稀罕了?
他根本就看不起我吧,現在的我,連我自己都看不起了,窩窩囊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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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算什麼樣子?
可是何落凡這次沒吻我,他站起來退到門口。哈,他終於也嫌棄我了吧。太好了,這次他終於又要把我踢出門了吧。他沒說話,目光冷然地看著我,右手拿著打火機,左手拿著的那是什麼?火苗躥起來,暖暖的橘色上竄出一抹水藍。
多麼美啊!
我看著自己空空的手,我的緣分在哪裡呢?
被何落凡燒掉的又是什麼?
我茫然地看著他,他居高臨下,那眼神像是在挑釁。這個人絕對會把我的一切,一點一點地毀掉。毫不留qíng的,不帶一絲憐憫的。
既然心裡已經知道不該對他抱有任何期待,可是一聲脆脆的響亮的破裂的聲音到底是什麼呢?
在門口穿上外套,我平靜地回過頭:“我走了。”
他緊抿著唇,還是站在門口。
“我不會再來了。”我看著他,“你保重。”
他的拳頭越握越緊,額頭青筋bào得高高的。到了這個地步,還是他比較像受了委屈的那個。我轉身走了,身後的門關上的那一剎那,我聞到風從樓道口躥進來的味道。帶著點雨水的清涼,原來下雨了。
原來,已經過了那麼久了。
我淋了雨,縮在沙發上覺得腦子昏昏沉沉的。這不能怪任何人,都是我忘記帶傘。若薰去公司還沒有回來,我隨便吞了兩粒藥,雨水打著泡桐樹葉,嘩啦嘩啦,像在唱歌。房間裡都是難聞的霉氣,好像裹多厚的毯子都不能禦寒,身上冷,電視節目是翻來覆去播著沒完沒
了的韓劇。
快睡著的時候我接了個電話,是留學生中介打來的電話,說簽證已經辦下來了。
我的心qíng一下子明媚起來了,那個東西沒有了沒關係,我跟若薰還在一起。這些日子我跟若薰都是我能上匆匆見一面,他不高興我是知道的,我想一定要給他個驚喜才醒。生活還是充滿盼頭的。冰箱裡還有半隻jī、胡蘿蔔、紅薯,還有凍好的帶魚。
最近因為照顧倆病人,所以廚藝見長,心qíng好了一些,似乎身體上的病痛就沒什麼了。
做紫米紅薯粥、jīròu炒胡蘿蔔,炸帶魚,又翻出些gān香菇泡好了炒ròu。
很是像模像樣的一頓飯,他一定會高興的,會吃光的。
我躺在沙發上聽著雨聲,好像催眠曲,睜開眼已經是晚上八點,若薰還沒有回來,我打過去,他很快就接起來,我說:“若薰,你公司的事qíng很多嗎,怎麼還沒回來?”
“你今天這麼早回家?”
“嗯,我的簽證辦下來了。”
“嗯。”他低低應了一聲,像是愣住了,我想他一定是太高興了,他說,“萱,今天下雨,我就在我小九九家住下了,先不回去了。”
“……”我跑到陽台上看了看,雨勢確實更大了,可是,我小聲問,“真的不能回來嗎?”
“對不起啊!”他說。
“哦,那明天一早能回來嗎?”
他沒說話,我嘆口氣:“你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沒有。”他說,“我先掛了,明天再說好嗎?”
我不再問了,他的心qíng非常不好,我能感覺得到。他遇見什麼麻煩也不會告訴我的,他怕我擔心。我縮回沙發,聽見狂風把窗戶chuī得咣咣響。身體好像躺在坑坑窪窪的石頭上,很痛,也很冷,可是意識出奇的清醒。
到了半夜打雷了,閃電將客廳照的如同白晝,光如同匕首般抵住咽喉。
第二天若薰依舊沒有回來,因為我一覺醒來天還是黑的,原來又過了一天,我想打電話給若薰,撥出去才發現欠費。真是禍不單行。我躺在一片茫茫的黑暗裡,外面很寂靜,不同於昨天的狂風bào雨。
我很不安,心裡有種qiáng烈的不安。
對門的鄰居是在附近上學的研究生,兩個女孩子合租的房子,每天都能聽到她們兩個因為做飯吵架。看起來感qíng非常的好。我敲開她們的門,幸好她們認得我,沒把我當成什麼奇怪的人。
“幸小姐,要不要幫你叫救護車?”
“我只想接你們的手機打個電話,我的手機欠費了。”
“哦,好的啦,沒問題。”
我像個沒用的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一樣哆哆嗦嗦坐在沙發上撥電話,可是我很快就失望了,若薰的手機關機。我想了想又撥了藍冰的,她一聽見我的聲音就開始罵了:“你又發什麼神經啊,何老師昨天在樓梯口坐了一下午,到了晚上就發高燒。我說你是不是想害死他啊,現在想打電話裝一下好心嗎?幸月萱,真是受夠你了,反正你要出國了,你現在對他好一點會死嗎?”
可是明明是他那樣對我,他看不起我,嘲諷我……
可是明明我也發高燒了……
藍冰嘆口氣,很失望似的:“阿萱,我知道感qíng的事qíng勉qiáng不來,可是你也太傷人了,我從沒發現你是個這麼忘恩負義的人。”
我默默的聽著,可是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她把電話掛了,我謝過兩個滿臉疑惑的女孩子,走回自己家關上門。躺在chuáng上的時候,我聞到了棉被上沾著若薰的氣息。若有似無的香味,清慡的gān淨的,像他的皮膚。
我扯開棉被,只聽見嘩啦一聲,花里胡哨的照片掉了滿地。
是偷拍的照片,隔著何落凡家的落地玻璃。我在給他按摩因為長時間輸液而發麻的胳膊的。我端菜出來他伸著嘴巴要食的。兩個人坐在客廳玩遊戲的。還有……昨天,不,應該是前天上午,陸曉銘跟我擁抱的,我紅著眼圈笑得很靦腆。
為什麼還會有照片?
我跌跌撞撞的跑到衛生間找了個洗衣服的瓷盆,把照片一張張的點燃放進盆子裡。煙火氣熏得我睜不開眼睛。攔著那些刺眼的照片在火盆里燃燒,我止不住把臉埋進膝蓋里,慢慢抱緊。
【4】
“萱!萱!快醒醒!”
是誰的驚慌失措的帶著顫抖的聲音,而且又凶又狠,好像要把我的靈魂從沉甸甸的水潭裡拽出去。我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顧若薰把我晃的七零八落,衛生間裡都是煙氣,嗓子也煙燻火燎,喉嚨里只發出嘶啞的聲音。
“你關在衛生間裡少什麼?你是想死嗎?你想死嗎!”他使勁晃我,他在哭,“萱,你到底想讓我怎樣?你說啊!你說啊你!”
我身上沒力氣,吸了煙氣,又被他晃來晃去,覺得人要三家了似的,又是薄薄的夜色,我已經不覺得餓了,身體輕飄飄的非常舒服。我推開他,盤腿將身子坐直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