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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軒好半天才有了意識,抬眼對上素葉的目光,慢慢地,眼神才開始有了定點,艱難開口“你是誰?”
“來幫你的人。”素葉直接回答,腦海里卻再次浮現視頻中的內容:深夜,一女子帶著便當到會所,一男子主動為她打開了會所門,女子將餐食放下準備離開的時候,男子突然xingqíng大變,舉起水果刀狠狠朝著女子捅下去,女子拼命拍打緊閉的防盜門,一張張的血手印拍打在剔透的門玻璃上,最後緩緩倒地。畫面一轉後,見這男人意外地從窗子跳了下去。
視頻中的男人就是梁軒,據年柏彥所說,那個女人是梁軒的妻子,事發當天是梁軒一人在會所加班,他的妻子給他送餐,誰料會發生慘案。D會所是高端會所,24小時監控都是不間斷的,因此拍下了這段駭人慘案。
幸虧梁軒所在的樓層不高,否則跳下去必然是粉身碎骨。
梁軒倏然閉上雙眼,神qíng痛苦,“你幫不了我,幫不了……年總呢?”
“梁軒,這個時候只有我才能幫你。”素葉起身坐在了他的身邊,沒回答他的話。她不是個愛管閒事的人,但這個視頻有很多蹊蹺的地點,她的直覺和職業敏感xing提醒了她,這件事也許沒視頻中看上去那麼簡單。
梁軒聞言她的話後又緩緩睜眼,嘴唇顫抖。
“你可以叫我素醫生。”素葉沒有介紹自己太多,她相信他在睜眼重新與她目光相對的那麼一瞬,已經表明他有合作的意圖了。“梁軒,你如實地告訴我,你有沒有夢遊的習慣?”
夢遊,說白了就是睡眠障礙症的一種,這種症狀不屬於睡眠範疇,卻因近幾年亦有發生夢遊殺人案件而引起眾多學者的關注,夢遊是無自主意識的行為,即便真的形成傷害他人舉動也無法進行定罪。
她在看過視頻後第一個反應就是,梁軒患有夢遊症,當時殺妻以及自殺行為全都是無自主意識,她不是沒有遭遇過這樣的案例,曾經就有一名患有嚴重夢遊症的患者,在大半夜像幽魂一樣從臥室里“游”了出來,直接爬上陽台跳了下去,那名患者像是裝滿了鉛的氣球一樣重重摔了下去,整個人摔開了花兒。
素葉是這麼認為的,奈何梁軒卻緩慢地搖搖頭,很肯定道,“不,我沒有夢遊症。”
“也就是說,你很清醒地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素葉微微蹙眉,眸光竄過一抹遲疑。
梁軒張了張嘴巴卻沒直接回答,半天后突然問了句,“我……我老婆她、她還活著嗎?”
素葉靜靜看了他有半分鐘之久,“活著。”
“她為什麼還活著?”梁軒的qíng緒倏然變得很激動,如果不是吊著石膏想必會從chuáng上直接跳起來,驚恐占據了他的臉,繼而像是無邊的夜色似的蔓延了他的眸底深處,“年總!”
“你為什麼一定要找他?”素葉近乎俯身追問。
“素醫生,你不能相信我妻子!她要殺了我!他倆,要殺了我!”梁軒死死盯著素葉,驚恐的瞳仁布滿血絲。
☆、有關老屋的噩夢
他的嗓音很嘶啞。
乍一聽就如同一把破舊的走了調的風琴,充塞在耳朵里是極度的不舒服。
素葉的心沒由來地“咯噔”一下,梁軒始終沒移開雙眼,一對瞳仁近乎被死灰般的白給填滿,她看得極度清晰,是發自內心的驚恐和絕望。
“年柏彥,要殺你?”觀察了半晌後她問了句。
梁軒的雙眼倏然朝旁邊撇了撇,又迅速轉了回來重新落在素葉臉上,沙啞著嗓音道,“是,他、他要殺了我,他和我妻子要把我殺了。”
素葉下意識抬眼看了不遠處的鏡子,鏡子裡只能映出她的一張素淨臉頰,深吸一口氣後沉吟了下,“既然他有心殺你,如果我現在就給你一把刀,你想去殺了他嗎?”
“我……”梁軒的瞳仁深處意外地閃過一絲迷離,很快,卻被素葉敏感抓住。他似乎真的在思考,眉頭蹙得緊緊的,大約兩分多鐘才喃喃道,“不……我要藏起來,我、我不能被他找到……不能。”
“如果我給你一塊木板,有了這塊木板別人就不會看見你,你會把這塊木板擋在你身體的哪個方向?”素葉順著他的話毫無預警地問了句。
梁軒想都沒想脫口而出,“身後!我要擋在身後!”
素葉聞言後沉默了,漂亮的柳葉眉蹙成嚴肅的弧線。
“素醫生,求你救救我吧,是你說的可以幫我!”梁軒的qíng緒倏然轉為激動,掙扎著剛要坐起,卻因身體上的疼痛而臉頰扭曲,他大口大口地呼著粗氣,“我現在每天都在做噩夢,夢見年柏彥要殺我,夢見他倆把我推進水裡,水裡黑暗無比,我很冷也很害怕。水裡還有一條狹長同樣幽黑的通道,我……我只能順著通道游過去,通道很窄,另一頭卻有一幢yīn森布滿荊棘的老屋子……”
“你進去過那個屋子嗎?”素葉盯著他的臉,一字一句問道。
“我進去了……幾乎每一天都會進去。”梁軒全身都在顫抖,原本就毫無血色的唇變得更加慘白。
“屋子裡有什麼?”如果是每天都在做的噩夢,相信他已經記得十分清楚了。
“有、有……一口棺材。”梁軒的牙齒因為緊張而上下碰撞,產生十分刺耳的摩擦聲。“我看見我弟弟躺在棺材裡,可是他竟長著翅膀飛走了,然後……然後我又看見了我的妻子,她、她和年柏彥待在一起,他們、他們拿著刀沖我砍過來……”說到這兒,他的眼淚也跟著流了出來,歇斯底里,“我受夠了!受不了了!”
素葉看著他重重嘆了口氣,神qíng愈加嚴肅。
從看護病房出來的時候,窗外已日上三竿。chūn風拂面時沁著醉人花香,池旁拂柳低垂,看過去是大片的亮綠色,湛澄的天空如一方碧藍琉璃,北京的chūn日總是美到了極致,亦短暫到了極致。
這世上,最美的東西往往是最短暫的。
素葉在見到年柏彥後始終沒說一句話,直到兩人上了車,年柏彥將其中一杯熱騰騰的咖啡遞到她手裡的時候,濃郁的咖啡香塞滿整個車廂,連同男人身上醇澈的氣息一併揉碎滑落她的呼吸。
他一句話沒問,直接發動了車子。
而素葉,在喝了一口咖啡後抬眼,若有所思地看著年柏彥的側臉,從這個角度看上去他是極英俊的,完美剛毅的臉型無懈可擊,可他微抿的薄唇及倨傲的下巴也能看出他的無qíng。
“從看守病房出來到現在,我始終在想一個問題。”待車子滑入主gān路後,素葉輕聲開口,蔥段般纖細手指在咖啡的暖意下終於恢復了一點點的暖。
前方是紅綠燈,年柏彥放緩了車速,直到車子挺穩後他轉頭看著她,目光一貫平靜,耐著xing子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素葉調整了下坐姿,又輕抿了一口咖啡,她的眸光亦變得平靜,“有的人jīng神狀況明明有問題,卻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工作;有的人明明就是個正常人,卻被關進jīng神病院裡活生生被人當成是jīng神病。這樣的qíng況不多見卻也存在,年先生,你是怎樣看待這個問題?”
☆、夜色太朦朧
紅燈等待的時間不長,這個時間恰恰是早高峰,車子上了立jiāo橋就近乎堵個水泄不通,緩慢的車速像是一大群緩慢蠕動的蝸牛,填滿了北京城的東南西北方向。
年柏彥發動了車子後直接開下了輔路,大手穩穩掌控著方向盤,很快便回答了她的問題,“各歸各位,是最好的解決方式。”
素葉慢悠悠地喝著咖啡,一絲游離狀的思考躍過眸底,他回答得倒是坦dàngdàng的。“你不怕我對你產生懷疑?”這個年柏彥始終站在觀察室,梁軒說了什麼話他應該知道得一清二楚。
“這就是我直接找心理醫生的緣故。”年柏彥的神qíng與他的口吻一樣不疾不徐,眉宇間竟一點波瀾都未起,“梁軒的話是否真實、以及他究竟出了什麼問題,你才最有資格給出答案。”
“年先生抬舉了。”素葉心裡掠過一絲警覺,這警覺就好像是被刀子刻在心頭上似的蜿蜒分明,說實話,她不大想跟年柏彥走得太近,他太過冷靜,冷靜到一點fèng隙都難以找到。
“最起碼jīng石集團還沒受到影響。”她又補上了句。
年柏彥的唇角微微勾了勾,放緩了車速,“想要封閉一則新聞不是太難的事,必要的時候出現的新聞才是最好的新聞。”
“我是不是應該羨慕你們這些有錢人?”素葉微微冷笑,封鎖消息對於一家上市公司總經理來說,的確不是什麼難事。
年柏彥聽出她潛在的冷嘲熱諷,稍稍側臉看了她一眼,將目光重新落於前方後,語氣倒有一絲興味了,“我要如何配合才能消除你的懷疑?”
素葉長嘆了一口氣,良久後說了句,“我需要了解一下樑軒母親的資料。”年柏彥這個男人有著超qiáng的心理素質,通過他的對話模式不難察覺出他的堅決,是一種無法讓外人走進他內心世界的堅決,這種人做事往往喜歡親力親為,做事手法gān脆利落不拖泥帶水,因為,他不會給人留下了解他揣摩他的機會。與其làng費時間在他身上,她倒喜歡曲線救國,梁軒的妻子躺在醫院裡已成了只會呼吸的植物人,她能做的就是從原始資料下手。
“梁軒所有的資料都在會所。”年柏彥絲毫沒驚訝素葉的意外之舉。
素葉盯著年柏彥的臉,皺著眉頭說了句,“年先生,你這個人是不是從來沒驚訝過?”
“嗯?”他似乎沒聽清楚她在說什麼,轉頭看著她,眸底深處微微疑惑。
“沒什麼了。”原來,他還會有表qíng變化。
“你要帶我去D會所?”
“怕了?”意外的,年柏彥平穩的嗓音透起揶揄,他的想法是,那裡畢竟發生過命案。
可素葉的想法不同,她厭煩的只是跟jīng石有關的一切人和事。qiáng壓下心頭的鬱結,淡淡回答,“年先生的地盤,我沒理由害怕。”
“這個回答,讓男人很有成就感。”年柏彥的語氣轉輕,方向盤一轉,直接朝會所方向駛去。
————————————我是分割線小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