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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畢,那人笑著掐斷了通話。
年柏彥差點將手機捏碎!
他雙手撐著桌子的邊沿,脊梁骨僵直到了冰冷,盯著上面的每一張照片,每看一次,心裡流著血,眼裡滲出疼。
就這樣,僵持了能有十多分鐘。
他高大的身子跌坐在椅子上,大手探過,拾起一張照片,然後,收緊。照片在他的掌心之中被攥皺、攥爛。
他從沒感覺這麼無力過,雖說他料到可能會有人拿著年家的事來威脅他,但,他萬萬沒想到這其中還有素葉!
照片幾乎是被他一張張撕毀,燒盡。
可心裡的疼,隨著照片被火焰的吞噬而驟然蔓延。
他不能再讓素葉受到傷害,絕對不能了。
電腦上的走勢圖再急劇發生變化,手機又響了。
他抓過接起,是文森。
“柏彥,你在搞什麼?怎麼還不全面收購?時間馬上要到了,我可是等著分一杯羹的啊。”
年柏彥煩躁地掛斷了電話。
手機再響時,他gān脆關了機。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對於在股市上爭分奪秒的人來說,時間就是金錢。
年柏彥盯著電腦屏幕,腦子裡想得卻全都是那些照片,他似乎看見了那一幕,讓他震怒卻又無能為力的一幕!
在時間流逝的最後關頭,他陡然按了鍵盤。
他收了手。
放棄了對jīng石的全面收購計劃。
這一放棄,意味著他將無權再去gān涉jīng石的一切;
這一放棄,也意味著文森震怒,而他年柏彥,將會面臨最困難的局面。
但是,沒有辦法。
至少此時此刻年柏彥不得不遵照對方的意思去做。
對方對他的一切都瞭若指掌,不但知道他的行蹤,更清楚了解他今天要全面收購jīng石,所以,他才在最關鍵的時刻給他寄來了這些照片,打了那麼一通電話,目的就是不讓他有反擊的時間。
沒錯,那個人贏了。
但他年柏彥發誓,今天敢這麼威脅他年柏彥的人,明日必然要付出千倍萬倍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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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陽光,被大片的烏雲遮蓋。
立秋後,似乎多雨了起來,天氣也變得不穩定了。
午後的街道尚算暢通。
只是,這樣的天氣讓人感到壓抑,呼吸很是困難。
年柏彥驅車一路到了東四,快到素冬家門口的時候,他將車停到了道邊兒。
熄了火,卻沒馬上下車。
最遠的天邊,湧上一堆烏雲,低低地壓在那兒,像是塊磐石似的令人看著礙眼。
落下車窗,年柏彥點了一支煙,可夾煙的手指有點抑制不住地輕顫,他試圖換另只手夾煙,但也無濟於事。
濃烈的煙霧從他口中吐出,模糊了他的臉頰,也灼痛了他的雙眼。
車子是停靠在大槐樹下方的。
烏雲起了風,風chuī動了槐樹的枝條,槐樹葉子有的開始零星飄落,細細地鋪在了車頂。
還有幾片是從年柏彥的手背上滑過的,又被風卷著飄遠了。
年柏彥想到了素葉曾經說過的,我小時候最喜歡在大槐樹下面納涼……我舅舅有個大蒲扇,小時候我覺得它就是個救星呢……
小時候!
她的小時候。
年柏彥的手指陡然猛烈抖了下,一個不穩,半支煙落地。
他覺得胸口很疼,就像是有兩個鉤子一左一右地拉扯著,然後露出血淋漓的心臟。
如果這種疼能夠取代素葉小時候經歷過的事,那麼,他qíng願承受這份痛。
拿出錢包,打開。
裡面的素葉笑靨如花,小小的她就是個粉雕玉琢的公主,是的,她是個公主,大大的眼,柔順的發,乖巧的神qíng和甜美的笑容,她打小就萌得可愛,漂亮得令人移不開眼。
年柏彥伸手。
修長的手指還在微顫,輕輕撫過照片上那個小小的人兒,腦海中卻閃現過上午的那一張張照片裡的血腥,耳畔似乎聽見了小小的她在掙扎著、驚恐地大叫著,她無法動彈,只能用聲音來保護自己,可是,她還是逃不過,沒有逃過……
年柏彥痛恨!
他恨不得立刻就找到那個人,將傷害素葉的人碎死萬段!
她還是個孩子啊。
年柏彥收起錢包,大手狠狠攥著方向盤,近乎都要捏斷了。
就這樣,他在車上近乎坐了一個小時。
開門,下車的時候,腳步都有點踉蹌。
方笑萍出來開的門。
見是年柏彥後,一臉喜悅的,“怎麼就你自己來了?小葉呢?今晚就在這兒吃吧,正好你舅舅今天也沒去武館,讓他買菜去。”
邊說著邊讓他進了門。
年柏彥心裡亂糟糟的,也沒心思敷衍什麼,跟著進了屋。
等他坐下後,方笑萍才見他臉色蒼白地嚇人,眼角眉梢也一絲笑意都沒有,原本就嚴肅的臉頰,此時此刻看上去愈發顯得冰冷駭人。
方笑萍擔憂地問,“怎麼了?”
年柏彥抬頭看著方笑萍,滿肚子的話卻一個字都問不出來。
方笑萍見qíng況不對,趕忙叫了聲,“老素,你趕緊出來!”
素冬在洗手間,聽見方笑萍的大聲豪氣後應了一聲,然後聽見沖馬桶的聲音,緊跟著推門出來了。
“呦,柏彥來了,正好,今晚喝兩杯。”
年柏彥沒吱聲。
“你呀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喝酒。”方笑萍給素冬遞了個眼神。
素冬瞧見年柏彥的不對勁,坐下來,問,“發生什麼事了?”
年柏彥沉默了良久後,才開口,“舅舅,舅媽,有些事,我希望你們能跟我如實地jiāo代清楚。”
素冬和方笑萍都愣住。
一直以來,年柏彥對他們都是客客氣氣的,娶了素葉後,他更像是待親人似的待他們,就算當初素冬拿劍指著他的那次,年柏彥也沒說慍怒翻臉,始終保持著一個晚輩對長輩該有的尊重和退讓。
但今天,年柏彥的語氣里明顯有了qiáng制,有了命令。
這種反常令素冬和方笑萍一時間都無所適從。
還是素冬開了口,“什麼事你儘管問。”
方笑萍也點點頭,拉了把椅子在旁邊坐下來,又給年柏彥倒了一杯茶。
茶水,自行地幽香。
年柏彥卻沒心思再去品茶了,眼神寂寥而疼痛,良久後他問,“我想知道,葉葉四歲那年發生的事。”
“咣當”一聲。
是素冬碰到了茶杯,滾燙的茶水濺了他的手背。
方笑萍驚喘了一聲,不知是因為年柏彥的話還是素冬打翻了茶杯,趕忙拿過紙巾來擦茶几,可看得出,她的神qíng開始慌亂了。
年柏彥不動聲色地看著眼前的這兩個人,可一隻大手已暗自攥拳了。
他希望他們說,什麼都沒發生過,又或者讓他知道,那些照片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可是,素冬和方笑萍的反應,已經令他的心墜入了谷底。
“當年,發生了什麼事?”他儘量讓嗓音聽上去平淡,可胸腔里匿藏著驚濤駭làng,如果不是壓著聲音,他怕自己會狂躁會瘋狂。
方笑萍支支吾吾。
素冬的手無大礙,只是手背有一點紅,他沒起身去拿冰塊敷手,沉默了半晌後,qiáng裝著沒事兒人似的問,“什麼四歲發生的事兒?柏彥,你是聽見別人說什麼了嗎?”
年柏彥抬眼看著素冬,咬牙,“舅舅,告訴我實qíng!”
素冬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心裡泛起不祥預感,嘴巴張了張。年柏彥將目光落在方笑萍臉上,“舅媽!”
方笑萍不敢對視他的眼,慌亂扯開目光,看向素冬。
素冬也是個聰明人,見年柏彥這副神qíng,也猜出他應該多少知道了些什麼事,想了想說,“其實……小葉四歲那年走丟過。”
年柏彥聽見自己的心臟咯噔一聲,雖然知道了真相,但還是剜著疼。
“然後呢?”
“然後……”素冬想了想,“當時她是被人拐走的,後來幸好被我們找到了,小葉呢也受到了驚嚇,後來我們也在她面前絕口不提這件事了。她也曾經問起過,但我們只說她走丟過,沒說她是被人販子拐走的。”
年柏彥聞言極其煩躁,大手“啪”地拍在了茶几上,喝道,“舅舅舅媽,我要聽實話!”
方笑萍嚇得一個激靈。
素冬也被年柏彥的樣子嚇了一跳,見他神qíng冰冷,心就涼了一大半。
“柏彥吶,你……是聽到了什麼嗎?”
年柏彥低垂著頭,牙齒咬得咯咯響,“當年去警局將葉葉接回家的人就是舅舅和舅媽,你們不可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當時她已經奄奄一息了吧?在醫院裡躺了多久?醒來之後有沒有喊疼?她有沒有……”說到這兒,他竟哽咽了,說不下去了。
方笑萍震驚地看著年柏彥,看著看著,眼淚就滾落了下來,顫抖著聲音,“你……你怎麼知道……”
素冬也不可置信地看著年柏彥。
年柏彥抬眼,他的眼裡是明顯的疲累和無力,連同他的嗓音,“所以,你們還不對我說實話嗎?”
方笑萍捂著嘴,眼淚已是收不住了。
“我知道……”年柏彥啞著嗓子,“真相再去回憶會很痛苦,但,我是素葉的丈夫,我有權知道曾經發生的一切事。”
素冬也明白這個道理,而他從年柏彥的神qíng中也能看得出,他知道得不像是一星半點那麼少。他重嘆,聲音艱難,“好,我告訴你。”
“老素!”方笑萍衝著他搖頭。
“早晚要說的,柏彥說得對,他是小葉的丈夫,這件事如果繼續對他隱瞞,那麼我們就太不是人了。”素冬勸說方笑萍。
方笑萍再也承受不住,哭著進了屋。
素冬的手指也在發顫,拿茶壺也拿不穩,他想倒茶,卻連倒茶的氣力都沒有了。
“小葉在四歲那年,確切說,應該是在她快要過五歲生日的時候,她被人拐走了。”素冬的語速很慢,可能在緩解心口上的痛,“後來我們才知道,拐走小葉的是群販毒份子,他們拐走了很多小孩兒,利用孩子來運毒藏毒。”
年柏彥的眸光抖動了下,痛苦,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