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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離開烏尤尼的日子到了。
也意味著即將返回俗世,又要過著崢嶸的歲月了。
素葉以為他們回直接回北京,豈料,途徑美國的時候,年柏彥停了腳步。
最開始,她以為他是在美國有公事處理,倒也沒多問,直到花店的工作人員將一大束的天堂鳥送到酒店時,素葉才覺得奇怪。
誰會喜歡天堂鳥?
只有,死人。
她猜得沒錯。
那是一處公墓。
躺著無數的生靈。
公墓的大門口,豎起了高高的十字架,雕刻著jīng細的花紋。
人心都一樣,哪怕是生前沒有信仰的人,在死後也希望能夠得到庇佑,由此,將一切都寄託給了神靈。
明媚的陽光,在這裡顯得鬱鬱寡歡了,也許是樹木成林的緣故,通往各處墓碑的小徑都被茂密的葉子遮了光,只有偶爾的光亮從fèng隙間灑落,斑駁在刻有十字架的地面上。
穿過鬱鬱蔥蔥,有座公墓異常的龐大,遠遠地,就能看見公墓上豎起的十字架尖。
而年柏彥,在墓碑前停住了腳步。
墓碑兩旁十分整潔,看得出這裡經常有人打掃。
素葉看向墓碑,墓碑上雕刻的文字是中文而非英文。
上面寫有兩個名字:年季,司雪。
這兩個名字……
再看年柏彥面色凝重的側臉,心裡一咯噔,這兩個人難道是他的……
其實不用疑惑,墓碑上的照片已經說明了一切。
照片上是一對很年輕很年輕的男女,之所以是很年輕很年輕,因為這兩人看上去只有二十剛出頭的樣子,男人的眉宇間像極了年柏彥,器宇軒昂,英俊不凡,女的看上去比男人要小一些,抿唇笑著依偎在男人身邊,很gān淨的氣質,清純得像個女大學生。
“這是我父母的墓。”年柏彥將手中的天堂鳥放至碑前,良久後開口。
素葉有點感動了。
這也算是他帶著她見了公婆了,只可惜,她連束鮮花都沒帶。
“他們是合葬?”
年柏彥點頭。
她發現他愈發的沉默。
“墓碑上的照片真年輕。”她拜祭了下,說了句。
“我母親是個很愛美的女人,就怕自己年老色衰,她曾經說過,如果她不在了,墓碑一定要放上她最漂亮的照片,所以,我為他們選擇了這張照片。”年柏彥輕聲說道。
有關年家的事,素葉知道得其實很少,這一年經歷了太多的事,已令她無暇去問及他的家事,她和他在一起的時間是如此地少,少到在一起都不想談論別的。
她不問,他也不說,而他不說,她也無法主動去問。
就這樣,直到現在。
年柏彥第一次真真正正地將她領進了年家的世界。
“你還恨我父親嗎?”這也是素葉第一次,正視年家和葉家的問題。
葉鶴峰臨終前和年柏彥的對話她不是沒聽見,也才了解年家和葉家之前的jiāoqíng和恩怨,她到現在還記得年柏彥坐在葉鶴峰病chuáng前,不疾不徐地削著蘋果,然後,刀鋒割破了他的手指,血流了出來,但,他還是那麼不疾不徐著……
當時她只因為年柏彥的絕qíng而心痛,現在想想,心痛最厲害的應該就是他了吧,連手指被割破的疼都可以視而不見。
年柏彥知道她當時是聽到了一些,想了想,反問,“那你還恨你父親嗎?”
素葉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拂走了剛剛chuī落在地的葉子,輕聲道,“我以為我會一直恨著,但,當他真的不在這個世上後我才感到真正的孤獨,因為他活著的時候,我會感覺到我媽始終在我身邊,哪怕是恨著他的,而現在,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年柏彥站在墓碑前,目光沉遠,久久不說話。
“我父親他,挺對不起年家的。”素葉吐了一口氣,道。
年柏彥閉了一下眼,眉心微蹙,再睜眼時,眼神寂寥。
“從利益出發,你父親做的沒錯;從道德出發,你父親是趁火打劫。”他下了這麼一句定義。
素葉明白。
“但是,一切都過去了。”年柏彥語氣倦怠,“我厭煩了仇恨,從開始到現在。”
素葉的手指輕輕一顫,沒看他,“所以,你跟我父親說的那句話是……”
“氣話。”年柏彥心疼地看著她。
素葉驀地看著他。
“我是人,不是神,我也有七qíng六yù愛恨qíng仇,我也有著大多數人的毛病和缺點。”年柏彥沒移開目光,凝著她,坦dàngdàng說,“說實話,我真的很想讓你父親死不瞑目,告訴他,葉家我吃定了,jīng石我也吃定了,告訴他,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懷揣著仇恨生活,為jīng石打拼江山壓根就不是為了葉家為了他葉鶴峰。”
“但是你最終還是沒有……”素葉軟綿綿地說。
信任是個很奇怪的東西。
此時此刻,她竟這麼相信他了。
年柏彥眼神暗了下來,“是,我是沒有,但造成了太多的遺憾。”
“柏宵誤會了你,紀東岩也誤會了你。”素葉替他說完。
一個是他的親弟弟,一個是他要好的朋友,相互關心著,又相互埋怨著。當然,她也相信,不會有無緣無故的痛恨,年柏彥的選擇和他處事的方式方法也會令人誤會。
年柏彥走近她,輕輕將她攬了過來,嗓音低沉輕柔,“還有你,我差點失去了你。”
還有,他和她的孩子。
這是他肆意妄為的後果,讓他永遠記住,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的真正含義。
當然,他不想再去談孩子,他一人痛就夠了。
他只希望她心裡的那道傷口能夠長好,不再流血,不再留有疤痕。
素葉看著他,這一次,清清楚楚看見了他眸底深處的痛,染在了眉梢,和唇角。她抬手,輕輕覆上了他有著川字紋的眉心,然後明明白白地告訴他,“柏彥,你不會失去我,永遠不會的……”
她只怕,會失去他啊。
來到這裡,素葉更加堅定了這份愛qíng,這個肩負太多沉重包袱的男人,她心疼,憐惜,愈發想要好好愛他,在她力所能及的範圍內。
他將自己晦澀不明的世界敞開了迎接她,那麼,她就決定了,勇敢地牽著他的手,走下去。
☆、被雪藏
有花落。
她便看著他說,我是你的妻,你是我的夫,我願意閉上雙眼跟著你走前方的路,只要有你牽著我,不放手,我就不害怕。現在,我問你,你是不是打算放手了?
他輕輕摟過她,我從沒想過我也會有無能為力的一天。
柏彥,你也從沒想過,失去了你,我會瘋。
她說完,踮腳,吻上了他微抿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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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月回來,一切都步入正軌。
年柏彥還是一樣忙碌,素葉也還是三地來回跑,時間安排得很滿。年柏宵舒舒服服地住進了三里屯,等素葉度蜜月回來後她看見,她的那些東西都被年柏宵收拾得整整齊齊放在四合院裡了。
看到這些東西後,素葉有點小小的自慚形穢了,還在烏尤尼的時候她就跟年柏彥說,你弟弟會不會把我的屏風給賣了?很值錢的。
年柏彥用奇異的眼神看著她。
她解釋道,你不知道你弟弟很小氣嗎?他都能跟我計較一頓飯錢。
年柏彥則用不屑一顧的態度回擊了她,不會,就算他不拿分紅不是jīng石的股東,通過比賽賺的錢也比你多。
說得素葉啞口無言。
不過,從年柏彥的口吻,她不難聽出他還是對年柏宵很驕傲的。
當然,除了年柏宵外,年柏彥也給了她個驚喜,很大的驚喜。
她那張擴大了的個人照片被放在了客廳,足夠面積的牆體可以令這張照片有了棲息之地。而令素葉更為震驚的是,當她一回到四合院,又誤以為自己回到了烏尤尼。
從她個人照片的兩旁延伸。
全都是放大了的婚紗照。
每一張都是天地之間,唯美靜雅如同聖地,而她和年柏彥就置身其中,表qíng自然。或十指相扣或四目相對,或她依偎他的懷中或他摟著她緩緩前行。
而臥室的chuáng頭,是他從身後輕摟著她,微微垂臉,靠近她的耳畔,像是呢喃像是柔語,她則輕輕笑著,目光里充滿了幸福。
她記得這一幕,沒想到會被記錄在鏡頭裡。
素葉感動壞了,等年柏彥下班回家後就一直黏著他,像是無尾熊似的不撒手。
婚後的日子,並非像其他朋友說的那樣平淡無奇,相反的,她對年柏彥愈發地迷戀了。
是誰說的,婚後沒了làng漫?
其實,素葉想要的也不是làng漫,只希望歲月靜好,她和他能相攜到老罷了。
jīng石上上下下的員工見了她的面都第一時間改了稱呼,總經理夫人或年太太。弄得素葉有點不好意思,不停地糾正他們的稱呼,讓他們還是叫素醫生。
當然,她和年柏彥的這場婚禮多少還會引起一些八卦新聞,最火的就是什麼類似小姨子被扶正的新聞標題,但素葉沒當回事兒,而年柏彥對這種新聞更不會加以理睬。
素葉給林要要帶了很多禮物,包括她最喜歡用的化妝品,一大堆的東西看得林要要眼花繚亂,跟她說,小樹葉子,你想榨gān我的錢包嗎?
素葉卻異常大方,說什麼都不要她的錢,弄得林要要受寵若驚,說,真不愧是年太太啊,一沾上這個頭銜頓時財大氣粗了。
素葉抿唇笑著。
其實她是覺得很對不起林要要,因為丁司承的話,丁司承早就知道她暗戀他,而林要要早就知道丁司承的心思,那麼,就會讓素葉覺得,自己像個小三兒似的無地自容。
當然,她不想不停地去掀林要要曾經的傷口,雖說素葉深深自責,她覺得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才造成林要要的自殺,但作為心理醫生,她覺得有些事還是不要去碰,畢竟林要要得過抑鬱症。
不過,她的這種自責心態跟年柏彥提到過。
年柏彥當時摸著她的頭,眼神憐憫地看著她的樣子就像是上帝在盯著一隻綿羊看似的,跟她說,你再這麼鑽牛角尖,我該把你送進瘋人院了。
看得出,年柏彥對於丁司承的話不屑一顧。
新婚伊始,四合院沒請保姆,只雇了小時工,年柏彥還不想有第三人常住四合院來打擾他們的生活,這個想法素葉附和。